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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55)

周晏持捏着满满一杯酒,里面半滴没有洒出来。半晌开口:“这什么意思。”

他的面孔太平淡,根本不为所动的模样。对方有点儿挂不住笑容:“有人托我转达给你,这个姑娘很乐意。只要你觉得中意就可以。”

周晏持面无表情:“你告诉他,他想多了。”

周晏持中途离席,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打呵欠,听见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自家老板,周晏持揉着眉心靠在后面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去机场。”

司机疑心自己听力不及格:“……啊?”

在外面周晏持向来懒得将话重复第二遍。他抬起半只眼皮扫过去一眼,经验老道的司机下意识一个激灵,差点踩错了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刹车与油门。

三个小时后已经将近凌晨。杜若蘅还在整理前一任副总经理留下来的材料,忽然听到门铃声响。

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酒气。杜若蘅皱着眉把周晏持让进来,看他在沙发上慢慢歪躺下,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踢了踢他的裤脚:“去洗漱。”

周晏持掀开眼皮看她一眼,还是抬脚去了浴室。一个小时后杜若蘅从书房出来,周晏持早已在沙发上睡着。初冬的S城颇有凉意,杜若蘅歪头瞧了他一会儿,还是从卧室抱了一c黄被单出来。她给他展平被角,将要起身的时候突然被轻轻拉住了手心。

她低头,周晏持没有睁眼,可他也不放手,话语轻缓,像是在睡梦中:“我想见你。”

“……”片刻后,杜若蘅板着脸问,“想见女儿还是想见我?”

他轻声说:“你。”

“……如果我和女儿同时掉进水里,你打算救谁?”

他仍然没有犹豫:“你。”

已是深夜,客厅的窗帘尚未拉上,外面早已漆黑寂静。唯一开着的是沙发旁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就像是温软细腻的一双手,将所有棱角都轻轻打磨。

杜若蘅半跪在沙发旁,看着他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扭过脸,低声说:“那你以后别再找其他女人了,行不行?”

☆、第二十七章

有些话只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说出口。杜若蘅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把尊严都放在一边,几根手指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最后压出隐隐血痕。

她一向寻求平稳静好,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下过的最大一场赌注。

旁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一年半她并未真正释怀。嘲讽跟愤怒都是再直接不过的表达,周晏持越来招惹,她就变得越焦躁。这已经不是一句抑郁症重新发作能够掩盖得了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那一场离婚更像是一次逃脱,是在身心俱疲之下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杜若蘅分外庆幸当初的离婚。但不能将这件事真正了结,她会一直心含怨怼。

彻底放下,重新开始。她在离婚之初有无数人这么安慰过,但旁人轻飘飘一句以后会更好,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对此言论负有全责。假若未来惨遭不测,除了自己咬牙忍耐之外,没有人能够给予任何实质性帮忙。

很难说杜若蘅现在对周晏持的感情能够压倒一切。事实上她的理智更为清醒。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时光倒流重新彩排。她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有三条路,一条永远的单身主义,一条选择回头复合,一条寻觅到新的好感异性。

任 何的选择都是赌注。每一条都隐藏巨大风险。尤其在她性格更偏向保守的时候,第三条路或许风景秀丽,可是如苏裘所言,假如你选择复合,你不能保证周晏持以后 未必不会再给你“惊喜”,但假如你放弃他,你也不能保证下一个良人可以与你再如过去十年光阴那般的默契,即便是默契,也未必就可以如你所愿地理解和包容 你,大家都已是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所有对陌生的付出都有预算,没有人肯不计较成本;即便假设下一个良人终有一天可以如周晏持那样包容和宽解你,你也不能 保证你自己就有那一份信心和耐心等下去;即便你拥有信心和耐心,你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再下一个十年变成第二个周晏持,同时你也不能保证你的女儿周缇缇可以悦 纳他一如悦纳她的父亲。

所有的未来都是不确定。杜若蘅所唯一确定的是,她再也不能像多年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不管是周晏持,还是以后可能未知的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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