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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记(15)

这一夜廖景睡的很不安稳,确切地说是差点疯了。

跟昨晚睡在良记不同,只要一闭眼他就梦到明都的天台,梦到浑身是血的王三。

他手里握着枪,站在彤云密布的楼顶,D哥握着他的手,脸挨着他的,蛊惑一般呢喃着:“来,开枪吧……”

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手指不听使唤,“砰——”一声巨响,他面无表情地将唯一的那一发子弹,打进那个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身体。

轮回也似,这场景不断在他梦里重演,一次又一次,枪响时他会惊醒,但一旦入睡,便立刻再次坠入其中。

不知道第几次,当廖景汗如雨下地在枪声中弹起来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微弱的曙光,石英表的整点报时“滴”的响了一声,五点整。

外面的雨下大了,他再也无法入睡,也不敢再入睡,于是爬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然后穿上丁良那件旧T恤,窝在沙发上抽烟。

不是他喜欢穿别人的衣服,是没办法,只有闻到这个味道他的烦躁才能稍微平静下来。

就像小时候,他妈在餐厅工作,晚上经常要加班到深夜,他只能一个人睡,睡的时候特别喜欢咬被子,因为只有咬着被子才能睡着。

长大后他问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常见于学龄前儿童,只有通过特定的事物才能缓解孤独和恐惧带来的焦虑。

丁良T恤的味道,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小时候的被子。

天大亮后雨停了,太阳露出了半张脸,廖景横在沙发上抽完了半包烟,饿了,在厨房煮了一包方便面,盛碗里看了三分钟,没吃,倒了。

闻见就没胃口,还是良记的云吞面好。

于是廖景又去了良记,上午九点,早餐过了,午餐还没开始,店里没什么生意,宝珠在大堂里拖地,看见廖景跟他招了招手。

廖景点头,刚要推门,忽然看见了门上贴着的告示。

这告示贴了有日子了,之前他都没太注意过,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却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告示,廖景径直推门进去,在厨房找到丁良,对他说:“我要应聘。”

丁良正在包烧卖,愣了,问:“你说什么?”

“你不是招伙计吗?”廖景说,“门口贴那个招聘启事。”

丁良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向温和的面孔终于显出了苦恼的表情,将手里的烧卖放进蒸笼,说:“我只是招个跑堂的,没多少钱的。”

“我知道啊。”廖景简单直接地说,“启示我看了,所有条件我都符合。”

“你做不来的。”丁良忍耐地说:“廖景,我请不起你的,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不就是跑堂吗?有什么做不来的?”廖景皱眉,“你小看我?我们可以试试啊。”

丁良消瘦的面颊渐渐浮上疲惫的神色,揉了揉额角,摇头:“我不能耽误你,你一表人才,当模特也够了,就算随便找个工作也比当厨师强,我们这一行很辛苦的,你还是去别家试试吧。”

廖景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一旦认准了的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丁良答不答应,已经自说自话地迅速进入了跑堂状态。

“喂,大哥!”宝珠看着一本正经站在自己对面的廖景翻白眼,第一次觉得这帅哥怎么这么讨厌,“不要抢我饭碗好不好?”

廖景歪着嘴笑笑,不动。

“大哥,你这个样子哪个客人敢进来吃饭啊。”宝珠抱着胳膊苦苦相劝,“拜托,迎宾不是门神耶,你长这个样子凶巴巴的。”指了指对面路边的公交站台广告,“学学人家好不好。”

廖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锥子脸花样美少年拿着罐酸奶笑的那个腻味……

“我去韩国整容好了,你给钱啊?”廖景白她一眼。

“有钱我自己还想去呢,嘁!”

俩人越吵声音越大,终于惊动了厨房里的丁良,他这才发现廖景还没走人。

“廖景。”丁良从厨房伸出头,冲他招招手,“过来吧,别打扰宝珠做事了。”

廖景丢下宝珠颠儿颠儿跑过去:“干嘛?我也在做事啊。”

“……”丁良扶额,“你真要想好好做事,那就先呆这儿吧,等过阵子有了合适的工作再去好了,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好啊。”廖景高兴。

“按规矩三个月试用期,我只能给你底薪,一个月八百。”丁良一本正经地解释,“转正以后呢,大概是一千二左右,生意好的时候有奖金。”

“没关系没关系。”廖景实在不缺那点钱,再说他隔三差五还要给D哥出货,还得请假溜号什么的,给他太多钱他心里也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