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婚(30)

苏燃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了。

当时沈行看到他扔过去的体检报告，只是露出了一抹习以为常的微笑。然后挑了挑眉毛，他说：“苏少爷，给我看这个东西，是你们苏家连打胎的钱都出不起了是吗？”

苏燃当时就被这句话给说懵了。

诚然，他在回家的路上，想到了无数种沈行回应的可能。可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这样一个回答。

沉默了好久，苏燃还是努力扯出来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说：“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行吗？”

沈行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然后从那之后的几天，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时至今日，苏燃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从兴奋的回去，到灰溜溜的跑去打胎，中间到底相隔了多少时间。

他只是记得，最后从病房里出来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永远被封存在了他心里最深处的位置，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那是一种想哭也哭不出来的绝望。

苏燃觉得自己心口的位置闷闷的难受，他就这样半梦半醒的过了一夜，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白光。

似乎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梦里完全清醒过来，苏燃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半天都没有动作。

身边的位置早就已经冰凉，显然，在他熟睡的时候，沈行就已经离开，不知去向。

这样也好。

苏燃在心里对自己说。

至少沈行不在他面前，刚刚那个梦里所带出来的情绪，就能被他努力的压制下去，重新埋藏回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

可就好像是偏要跟他作对一般，他才刚刚对自己说完了这句，房门就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沈行进屋看到苏燃睁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意外。他说：“怎么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苏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沈行只以为他是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就走到他身边又躺了下来。

伸手过去想将苏燃抱进怀里，后者却比他快了一步，将他推开了几分。脸上努力挤出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他说：“外面天都亮了，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不去了。”沈行这样说着，然后用了些力气。强行将对方抱紧，收拢了胳膊。确定苏燃老老实实躺在他怀里，他才舒舒服服的长吁了一口气说：“今天就在家陪着你，你不高兴吗？”

苏燃脑袋闷在沈行怀里。

过了很久，他才闷闷的应了一声：“高兴。”

或许是因为还没睡醒，沈行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他这种半死不活的回应而生气。只是打了个哈欠，就又睡了过去。可是苏燃却静默的感受着来自沈行的温度，然后成功的失眠了。

等沈行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正常吃早饭的时候，张阿姨在半个小时之前就过来家里做了早饭。苏燃看沈行睁眼，就跟着他一起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坐在了餐桌边上。

张阿姨看到两人出来，就识趣的挎了篮子，说自己去买午餐食材。

等人离开之后，沈行抬眼看向苏燃。

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你今天心情不好？”

苏燃低头。

拿着筷子的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刚刚夹起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到了盘子里。抬头和沈行对视，停顿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说：“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有点不太适应。”

沈行微微皱眉。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这个动作代表着生气，苏燃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也不愿意去多解释什么。只是低头，将刚刚放回去的食物又重新夹了起来。放进嘴里，机械的咀嚼。

沈行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苏燃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沈行却又一次抬了眼睛，用更加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之前那个孩子了？”

这一次，苏燃手抖了一下。

筷子上的食物掉在了桌上，油渍立刻在纯白的桌布上蔓延开来。就像是那件事情，在他心里渲染上的墨痕一样的迅速。

这个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就算是再去否定，也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在安静了半晌后，苏燃终于是选择了点头。他说：“是，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他了。”

沈行脸上的表情终于多了些奇怪的色彩。苏燃看不明白，那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懊悔。或者说是从来不可能在沈行脸上露出来的悲伤和叹惋？

苏燃不懂。

让他更不懂的是，沈行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居然认真的说道：“我昨天没跟你开玩笑，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可以考虑一下要孩子的事情了。我也需要一个流着我血的继承人，所以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