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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知长夏(201)

看样子,是在睡梦中悄然离世的。

“医生怎么说?”

“说怀疑是脑出血导致的。要详细的死因,就要解剖。狼哥说不用了,让人把大姨婆送回来了。”

看阿康的神色,很是松了一口气。

盛朗虽然给了他们家不少钱,可老人是突然走的,要是真追究起来,总会找得到照顾不妥的地方。

盛朗这么做,亲戚们也都放下了心。

灵堂里面,外婆已经躺在了冰棺中。盛朗一身黑衣,头上捆着一条白麻绳,跪在灵前烧着纸钱。

盛朗的外婆也是个亲缘淡薄的人,丈夫早亡,儿子幼年夭折。女儿就是盛朗的妈,现在也不知人在何处,极不靠谱。

到头来,还是一手带大的外孙给自己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林知夏先去给外婆磕头上了香。

盛朗跪在一旁还礼,面色一片漠然,唇无血色,眼眶却红通通的。

他动作僵硬,神情里有一丝茫然。

事发太突然,盛朗也还没怎么回过神来。

林知夏一看他这样,心里就一阵绞疼。

再望着冰棺里躺着那个身影模糊的老人,林知夏对这个噩耗才有了真切的认识。这一刻,他鼻根一酸,眼眶湿润。

那个精明倔强,又慈祥和善的老人走了。

林知夏还记得上一次见外婆,还是端午节的时候。那时盛朗正在外地拍戏,林知夏过来看望老人家。

外婆一边包着粽子,一边和林知夏闲话家常,聊着他的工作,聊着盛朗,聊着她养的小鸡……

生活的宁静和温馨就凝聚在老人细碎的念叨里,时光流淌到了这里,也都会放慢脚步。

走的时候,外婆拿了好多粽子让林知夏带回去。好些粽子还没来得及吃,冻在冰箱里。外婆却已不在了。

“七十五啦。”姨婆坐在一旁,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口音,“大姐身体一直不好,透析没断过,全靠药撑着。她都和我说,能活到这个岁数,每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有几个人能想大姐这样走得这么轻松,一觉就过去了。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能有‘好死’,就是最大的福气……”

林知夏挨着盛朗跪下。

来帮忙的媳妇们都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灵棚里没什么人,姨婆的眼睛也不大好使。林知夏握住了盛朗的手。

盛朗立刻反握了回来,颤抖着,掌心有滑腻腻的汗。

那双碧绿的眼睛,像是融化了的悲伤的湖水,满是彷徨和孤寂。

这一刻,盛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抛弃他而去,名义上的父亲苛刻虐待他,唯有外婆的救济和关爱,才让他存活了下来。

没有这个老人,天知道盛朗会长成什么样。

他极有可能在成长的道路中迷失了自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现在这个光芒璀璨,事业有成,爱情美满的盛朗,不会存在。

这位老人是盛朗生命最原始的起点,是赋予他一切希望和可能的那个人。

而她现在突然离世,像是完成了在人世间的任务,知道盛朗今后的人生一定会顺遂幸福,于是放手离去,不留只言片语。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这一刻却像个突然失去长辈庇护的小兽,悲伤且无助。

“她前天还叫我回来吃饭。”盛朗说,“如果我早点回来看她……好歹多见了一面。”

“见不见这一面,你也不会忘了她。”林知夏说,“外婆也知道你会永远记着她的。”

“我一直想着等工作不太忙了,就把她接到身边照顾的……”盛朗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她喜欢这里。”林知夏知道盛朗在愧疚什么,他觉得自己这几年没有亲自照顾外婆,不够孝顺,“她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你一直给她提供着她最喜欢的生活,就够了。”

盛朗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低声说:“我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林知夏很想将盛朗拥进怀里,吻他的脸和唇,用自己的体温将他身上的寒冷驱散。

可是在人前,他所能做的,只有和盛朗握着手,试图通过接连的掌心,将自己的关心和怜惜传递过去。

“我在这里,小狼。”林知夏同盛朗依偎着,头靠着头,轻声说,“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盛朗拉起林知夏的手,小心地吻了吻。

直到有人进来祭拜,他们俩才分开。

林知夏的手麻了好一阵。

到了下午,前来悼念的人越来越多。

乡邻,亲戚,还有许多盛朗生意上的合作方。

人们大多冲着盛朗来的,大明星的近乎也不是随时都能套得上,祖母丧事是个很好的机会。

林知夏以朋友的身份帮着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