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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1976-2016(16)

之后十天老爷子天天抱着小西去大夫家,直到小年夜那天才停。大夫那里不去了,腿上的纱布就成天成天的捆着,把屎把尿都不松开,就是勤给孩子换尿布勤擦洗。大夫说了过完年还去看,情况好的话以后每个半个月去一趟,半个月内都必须绑着孩子的腿,半个月洗一次澡换一次纱布,如果皮肤上生疮瘢就涂老大夫给的药。还有孩子总哭和挑食也是毛病,小西的肠胃太弱,没营养、吃的不合适孩子难受得就哭。为这老爷子甚至弄来了一听日本的奶粉,每天早晨冲给小西喝,其余时间泡奶糕。

三月初回去的时候,小西一直不退的青色皮肤已经白了不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只有暖水瓶那么一点点大了,晚上也能睡五六个点。至于小南,早就玩疯了,跟着他大伯家的东哥满弄堂的窜,小东乍得一个弟弟,也高兴,自己的木马小□□小汽车都给弟弟玩,这些玩具小南见都没见过,对东哥的好感蹭蹭的,小哥俩亲的不行,一整个年里小东都住在了爷爷奶奶家。

大国和小贵要走的那天,小南难得安静了整整一早上,小东拉他去玩也不去,就是依在小贵身边。

小贵看看在老爷子怀里的小西,狠狠心掰开儿子的手交到老太太手里,咬着牙坐上三轮车。小南开始大哭,撕心裂肺叫爸妈,大国跳上车一把捂住小贵的眼睛,嗓子里要滴血一样喊:“小元,走了。”小元一声不吱,蒙头猛骑。小南的哭喊声还有老太太她们的涕泣都越来越远,小贵的心空了一大块。

2、回到马场,小贵就申请去进修。五一一过矿区总医院的审批下来,小贵一点一点开始收拾。都说破家值万贯,这次上海带回来东西大国用得上的都给他带学校去了,家里的东西像是身份证户口簿还有那个戒指和半包熊猫烟小贵都准备带走,几件好料子的衣服也带上,其余的东西不值钱,最值钱的就是大国的那些书,在别人眼中也不值什么。家钥匙就交给隔壁黄嫂子,毕竟两家住一起,看顾方便。

小贵安排好了一切。

暑假大国没回来,在白城子找了个临时的活儿给一个厂子做药剂实验。一个月给二十块钱还包一顿中饭。

小贵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想大国了。他们需要钱!自己一去煤河就剩基本工资,十六块。煤河医专没有补贴,就算自己成了正式生也没有,到了那儿得想办法挣点钱。大国十九块钱工资加八块钱补贴,比原来少了近一半。还要给上海寄钱。大国以前从不给老爷子老太太寄钱,最多寄点蘑菇干野菜干什么的,只有父母补贴他的,可现在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就算老爷子老太太什么都没提,还要顾及兄弟姐妹的想法。他们走之前小梅就说要让小东跟着爷爷奶奶,要给小东转幼儿园说是和小南哥俩有个伴。

小贵理解她的想法,都是孙子,不能厚此薄彼。况且,大民一早就说过不要老爷子老太太的房子,兄弟姐妹几个之间有默契,大国不能回上海房子归小元,大国能回来房子他们两兄弟一人一半。

老爷子的工资高。老太太没工作可是有嫁妆,虽然在抄家的时候没了一大半,可去年一平反国家给了不少补偿。都是儿女,老两口也想考虑周到,不能因为钱多了反倒让家人间心生芥蒂。

两个孩子在那边,每个月最少最少也得寄十块钱,否则大国和小贵自己都不安心。大国说了这钱由他负责,可小贵心疼儿女也心疼丈夫,大国一直那么瘦,还有那些穷讲究,牙膏一定要用上海防酸牙膏,洗澡一定要用香皂咸肥皂用不惯,洗头要用蜜蜂洗发膏,内裤和袜子得天天换。小贵一开始还以为城里人都这样,后来才发现,人家女知青都没大国这样爱干净!

跟大国结婚后小贵也是内衣和袜子天天换,为这回娘家时把她二嫂膈应坏了,说她嫁了上海人就添了这些臭毛病,嫌弃娘家的c黄不干净了天天换衣服,胰子不用钱买啊!还有三天一洗头,一周至少洗一次澡,井水不要钱还要算打水的人力吧,柴火要去砍煤要用钱买!

小贵舍不得让大国节省!

这几个月,除了上班、收拾屋子,就是给上海写信。之前除了婚前小贵写了一封叩拜公婆的信之外,从未单独给上海去过信,都是大国写了她在最后加一句问候的话。现在,不到半年,小贵寄出去了十封信,光邮票钱就是八毛,信封五毛,信纸用的是处方单的背面。小贵不知道公婆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对儿女不放心,可她其实就是不放心,哪怕知道他们在上海肯定过得很好。她知道大国也给那边去了好几封信,回信里小元都嘲笑他们了。那边是每一封信都会回的,小莉或者小元代笔,每次都会告诉两个孩子多高了,多重了,小南幼儿园里教些什么了。小西周岁的时候还寄来两张照片,一张是小西坐在童车里的照片,小贵几乎认不出来了,一张是小南穿着小衬衫背带裤蹬着崭新的小皮鞋站在火车模型边的照片。照片后面都有字,小西的是说她抓周抓了支笔,小南的说他进幼儿园中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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