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嘉终于往乔晚和桂旗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从来没见识过这么大阵仗,桂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岑夫人温声,“不要怕,只要将你们是怎么碰上这些……”
顾忌两个小丫鬟的感受,岑夫人特地换了个词。
“只要将你们是怎么碰上这些东西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好。”
岑夫人:“辛夷,你先说。”
乔晚欠身,“我见二少爷一直没回来就想出去找找,结果路上闻到了血腥味儿,然后,就看到了这东西。”
桂旗交代的和乔晚交代的没太大区别。
“这事太蹊跷。”有人看了眼乔晚和桂旗提议,“不如先把这两个小丫鬟关起来。”
乔晚猛抬头。
触及到乔晚的视线,岑夫人摇摇头,“这不怪她们,反倒是今晚吓着她们了。”
岑夫人叹了口气,看了眼乔晚脸上的血痕。
“辛夷,桂旗,你们跟我来。”
“疼吗?”
里间,岑夫人挽起袖子,亲力亲为地给乔晚上药。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脸上,刚刚被人皮抽出来的那道血痕,转瞬就止了血。
岑夫人拿着药膏,眼神示意乔晚,“还有哪里伤着了?袖子捋起来,让我看看。”
女人白皙微凉的指尖落在脸上,指腹轻柔,指甲盖上染了点儿花汁。
低垂着眼睫,吐气如兰。
乔晚忽然有点儿不自在地别了别头,“我没事儿。”
岑夫人笑了一下,“那也不行,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姑娘家脸上可不能留疤。”
“听说你会吹笛子?”将药膏往袖子里一收,岑夫人问。
“那……能不能为我吹一曲?”
乔晚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那把短笛,横在了唇前。
第一个调刚吹响,桂旗眼神复杂地看,垂下的眼睫里,透出了点儿艳羡。
乔晚吹的就是《落梅花》。
《落梅花》这首曲子,乐修基本上都会吹,她吹这个,不至于暴露了身份。
远方的夜里风吹乌桕。
岑夫人闭目,缓缓地听。
曲调确实优美动人,蕴含了些许灵力,乐医两相结合,在夜色中静静地流淌开,从里间一直淌到外间,不知不觉间,就安抚了不少人的情绪。
岑清猷瞥了眼里间的方向,有点儿惊讶。
没想到乔晚还有这本事。
也正在这个时候,从屋外又赶来几个人。
昆山穆笑笑几个听到那声轰然巨响,正好赶来,一踏入门槛,耳畔就传来了婉转悠扬的笛声。
“《落梅花》!”穆笑笑惊讶,“这是《落梅花》。”
“是谁在吹笛?”
走在前面的裴春争,身躯猛地一震,想到云修院台阶下那一面,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落梅花》这首曲子,乐修基本上都会吹是没错。
但别人不知道,但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因为陆辟寒,乔晚她常吹的就是这么一首《落梅花》。
一墙之隔的距离,他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是怔怔地呆立在了原地,胸腔里一颗心剧烈跳动。
屋里,岑夫人再睁眼,笑道,“我算是知道陈嬷嬷怎么挑中了你。”
乔晚:“陈嬷嬷为何挑中了我。”
“这是投其所好呢。”岑夫人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当个乐修。”
她的家乡在江畔,后来才搬到了栖泽府。
在她年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船头唱歌。
那时候,姑娘四肢柔软优美,嗓音清丽,歌声伴随着滔滔江水,能一直飘向远方。
只可惜,乐修没当成,做了个剑修。
嫁人之后,她就很少再用过剑了,反倒又成了个医修。
岑夫人似有所感,轻轻地摸了摸乔晚的发顶,启唇轻轻地哼。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
吴侬软语,缓缓漾开。
乔晚有点儿僵硬,又渐渐地放松了四肢。
女人是在有意安抚她。
从乔晚恢复记忆到现在,身边基本上都是像马怀真、陆辟寒一类的大老爷们。至于她前世她究竟是谁,乔晚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昆山也好,魔域也好,没一个地方是她真正的家。
这十多年来的人生,是灰扑扑的血色。
但女人的手指却很温暖。
岑夫人一身姜黄色的宫装,坐在窗户边,低眉顺眼,嗓音有点儿哑,像潺潺的溪水,一点一点,按摩着她紧张的神经。
乔晚低着眼睫默不作声地想,又想到了外间那十几条腊肉。
岑夫人,是个温柔的人。
而在修真界,温柔的人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