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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515)

沈无疾也不在这儿闹,闻言便道:“好,洛郎中且问。”

洛金玉也不急,先退到一旁,让外面的人抬进来一张桌子与椅子,文书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入座执笔,做记录状。

洛金玉便一一问了起来,沈无疾则一一作答。

洛金玉所问皆为沈无疾被状告之种种条条,譬如河南赈旱灾粮银贪墨、黄河官修堤岸无故倒塌、某地巨贪道台本为富商,捐官上任,贪敛无度,下卖官职……

“河南赈灾粮银,咱家拿了,一分没留,全给了曹国忠。”沈无疾道。

洛金玉微微皱眉:“你为何要拿?”

“赈灾一事是曹国忠主办,咱家当时在他手下做事。”沈无疾道,“曹国忠明令咱家从中取利,一日钱银不入他指定钱庄,一日司礼监不盖印发粮。事出紧急,拖一日,河南饿殍多上千之巨,我不得不听他吩咐。”

洛金玉问:“事后你也未向朝廷检举此事?”

“当时曹国忠只手遮天,咱家不愿以卵击石。”沈无疾道,“敢问都察院在曹国忠被咱家扳倒之前,又弹劾过曹国忠何事啊?”

洛金玉又问起其他事。

沈无疾继续道:“黄河官修堤岸,咱家是监督,可官修堤岸一向是工部遣派人手亲为,怎么不把工部那些人都算进来?”

“你将涉案之人一一说出就是,我自会一一问询,可你乃官修监督,堤岸偷工减料导致坍塌,你亦有不可推卸之责。”洛金玉道。

“咱家又没有避责。”沈无疾道,“当年事发,咱家立刻就请罪了,可你敢把工部一一问询,当时那些人可不敢,工部尚书可是喻阁老门生,尚书女儿与小喻大人结的娃娃亲。因此他们自个儿不敢往下深究,倒是想杀咱家一人灭口,可碍着曹国忠的面子,到底不敢下手。此事儿扣了咱家一年年俸,打了咱家二十庭杖,不了了之。”

“但无论如何,此事重提,你也脱不了干系。”洛金玉道。

沈无疾嚣张得很,道:“行啊,咱家还怕这事儿不能重提呢,白给人背了黑锅,那二十庭杖换个身子骨弱点儿的,命早没了,咱家趴病床上俩月没下地!重提好啊,最好这事儿立案大审,叫工部那些负责此事的人都来打二十庭杖!”

洛金玉忙拉住他:“你是监督,你无需只将责任推到工部。他们固然有错,可你亦是监督失职。”

“咱家……”沈无疾犹豫一阵,叹气道,“嗳,咱家是失职,这罪,咱家愿意认。可其他人,一个也别想逃。咱家监督修堤,是头一回独自离京担这大担子,着实也一时难辨其中浑水深浅,到了那儿才知,修个堤岸的事儿,也大有文章。”

黄河堤岸坍塌,引致两岸无辜百姓死伤数百、流离失所之人上千一事,着实令沈无疾愧疚,否则以他个性,又怎会主动上书请罪。

这与赈灾一事又微妙区别,毕竟旱灾非他所为,而堤岸却是他亲自监督建成的。

可修建之时,沈无疾着实也是无奈。

在那之前,他一直在东厂做暗探,或做些抓捕之事,于官场深浅,是确实不太明白擅长。

曹国忠是有意提拔他,让他日后进司礼监,做得力臂膀,因此把他从东厂拎出来,让他试着独当一面。

再说这修堤一事,沈无疾去之前,以为这事儿很简单:不就是在当地雇用苦力,采买材料,然后修堤?能有什么别的?

哦,他倒是也知道,其中必然有些贪贿的事儿,比如雇苦力实则花了三万两,对朝廷报账三十万,材料采买三十万,报账一百万。

他没有想到的是,事儿远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工部向朝廷报账雇用苦力三十万两白银,下给当地衙门的是三万两,由当地衙门去雇人。

衙门也不专于此事,便扣下一万五千两,拿剩下一万五千两给当地及附近专修房屋、城墙之类的商人去雇苦力。

商人们为承得此项工程,其中不得请官衙大老爷们吃饭送礼?老爷们又能从中得一笔利。

好容易,大商人定下来了。

商人做事倒也快,拿了一万五千两,立刻组织起苦力们上工。

可惜,上到一半,商人忽然翻脸,想尽法子拖欠苦力劳资,说好的一日三餐也改为两餐,只有素,没有荤,一人二两杂米饭,一份红薯叶,一碗洗锅汤。

苦力们自然不干,便罢起工来,还闹去了官衙。

官衙不理。

苦力们商议过后,首先剔除沈无疾这曹国忠派来的必然是坏人的阉人,将工部官员当成青天大老爷,前去上告。

工部官员赶工期好回京报喜呢,见工程竟因此故停下,不由大怒,骂了官衙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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