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反咬一口(7)

火苗跳跃的光舔亮烟头。

烟雾上腾,淡淡烟草味里,边闻的怒气陡然间偃旗息鼓。

他伸手夺过那根烟扔到地上,用鞋尖用力研磨几下。

烟火熄灭。

边闻叹了口气,口吻已经不自觉软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他的儿子学会了抽烟,个头也已经高出他不少,他太少关注他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边赢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忘了。”边赢说。

“以后别抽了。”边闻顿一下,说,“想想你妈是怎么走的。”

冯越是因为肺癌过世的。

她诊断出这个病以后,怕加重她的病情,边闻把烟给戒了。

后来冯越离世,边闻也没再捡回抽烟的习惯,“抽烟有害健康”这句宣传语耳熟能详,边闻从前不当回事,但当噩耗发生在自己或最亲近的人身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听父亲提到母亲,边赢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不挺好的吗,我妈要是不得肺癌,你怎么换老婆?”

边闻已经忘了边赢上一次好好跟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新旧家庭之间的平衡令他心力交瘁,他沉默了很久,说:“阿赢,你妈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人总得向前看的,我不可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边赢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夫妻近20年,半年就向前看了,准确地说,是三个月就向前看了,冯越离世三个月,边闻和云笑白陷入热恋,四个月,做出结婚的决定,六个月,把人娶进家门。

娶的还是前任。冯越这十八年被全盘否定,成了一场彻头彻脑的笑话。

边赢问道:“你把她照片弄哪去了?”

边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玄关的照片,茶几上的照片,我妈的照片,还有我妈养的铃兰,所有有关我妈的东西,你们都扔哪里去了?”边赢的脸在昏暗的书房灯光里显出几分压抑至极的扭曲,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连株铃兰都不放过,你老婆就连一株我妈养的花都容不下?”

“跟你阿姨无关,是我让收的,这些东西你去问问李妈放到哪儿了,她肯定都好好地保管着。”边闻说,“至于铃兰,怕毒着猫,也让收走了。”

云笑白养了只猫,猫调皮,第一天来边家就因为啃食铃兰导致中毒,被送进医院洗胃,怕猫再出意外,边闻就让佣人把花收了起来。

一株植物和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孰轻孰重,不消多说。

“行,对,应该的,是铃兰错了。”边赢点头,彻底失去继续和边闻说话的欲望。

边闻把他叫住,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云阿姨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你以后会知道的。对了,我和你云阿姨没有领结婚证,这是她的想法,其实我应该给她一个合法的身份,但考虑到你,我没有坚决反对,由着她去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有那一天,不至于给你带来麻烦,或者蒙受什么损失。”

人年少的时候有一腔不顾一切的孤勇,爱情面前,物质不值一提。但人到中年,孩子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与孩子的利益相比较,爱情得靠边站。

自边闻告诉边赢自己打算再娶以来,边赢对父亲一直是夹枪带棒的态度,到这会他终于第一次有松动的迹象,正色问道:“你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难道你以为……?”边闻诧异,“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但以后云边也是我的孩子。”

边赢沉默一下:“噢。”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父子俩两厢无言。

过了会,边闻拧起眉心,回到最初的话题:“今天念你初犯,你待会给人……”他原先想说让边赢去给云边道个歉,但考虑到边赢的配合度,应该是火上浇油的可能性更大些,遂摆了摆手,“算了,你离她远点,别去碍人眼。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边赢扯扯嘴角,拉开书房的门,外头,李妈正在假装擦扶栏实则关注父子俩的动态,看他平安无事出来,她满脸的担忧这才散开,比了个口型:“没事吧?”

边赢安抚地冲她笑笑,而后回头看边闻:“我可以答应你没有下次。让她们离我远点,别再对着我假惺惺。还有,你怎么和她们幸福美满是你的事,不要企图把我也扯一块,不然难堪的是她们,像今天这样。”

边闻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缺少对儿子的陪伴和教育,不然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连基本的绅士风度都没有,专挑女人下手。

“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别扯她们。”

“抱歉。”边赢嗤笑,“打蛇打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