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在保和殿里待了一段时日,对政事渐渐熟悉,也学会了用政治角度去看待元思兰离京一事。
动摇鞑靼军心,早日打赢这一仗。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元思兰被鞑靼人视为叛徒,反正对大楚来说,没什么坏处。
六皇子也不是一味善良心软。明知元思兰此行生死未卜,他也没什么怜悯惋惜的心情。
在他看来,元思兰这等居心不正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姐夫。死在边关也罢!
宫宴散后,二皇子和元思兰联袂离去。
贺祈张口告退,宣和帝笑着说道:“朕给两日假期,回平国公府休息两日,打点行装。随行的御前侍卫,你可自行挑选。两千御林军,让镇远侯替你点兵就是。”
镇远侯是御林军马军统领,对御林军里的将士了如指掌。由镇远侯点兵,确实最合宜。
贺祈恭声应是,告退离去。
宣和帝半年来未曾饮酒,今晚一时兴起,喝了几杯水酒,有了熏然酒意。此时一起身,酒意上涌,竟有些站立不稳。
“父皇小心。”六皇子立刻伸手扶住宣和帝。
宣和帝不以为意,随口笑道:“你早些回去歇下,有你母后陪着朕就是。”
六皇子放心不下,坚持扶着宣和帝回了寝室才离开。
裴皇后含笑上前,伸手虚虚扶着宣和帝的胳膊:“臣妾已令人备了热水,皇上先去沐浴更衣。”
宣和帝嗯了一声,忽地伸手握住裴皇后的手:“皇后今晚留下陪朕。”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有心
裴皇后的心狠狠一颤。
宣和帝口中的“陪朕”,当然不止陪伴说话这么简单。
自她的病症痊愈,宣和帝便时常驾临椒房殿。夫妻同寝,天经地义。天子要临幸,后宫嫔妃只有欣喜承受的份儿。哪怕是她这个中宫皇后,也不能直接拒绝。
她“提携”了后宫的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然后又令珞瑜伺候天子枕席。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要博得圣心,要做风光显赫手掌权柄的中宫皇后,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抛下过去,做真正的裴皇后。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裴皇后知道自己不能犹豫,更不能拒绝,应该立刻露出欣喜羞涩的微笑……
可心头似有千钧巨石,难以言喻的苦涩晦暗自舌尖蔓延开来,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来。
她唯有垂下头。
心情极佳的宣和帝并未留意到裴皇后的异样,松开裴皇后的手,由内侍伺候着沐浴更衣去了。
裴皇后默默待在天子寝室里,心里似被挖了一块,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温和俊美深情的少年脸孔。那是她记忆中的十几年前的夫婿程望。
十几年过去了,她已不是昔日的裴婉如。程望也已三十多岁,相貌气质都和以前不同了吧!
可在她心里,程望永远是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模样。
她平日从不敢想程望。就连对着女儿程锦容,她也极少提起他。昔日的记忆,被她深深地小心地珍藏在心底。独属于她一个人。
裴皇后鼻间涌过强烈的酸楚,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水光,旋即隐没眼底。
……
小半个时辰后,宣和帝回了寝宫。
裴皇后将所有的情绪压进心底,微笑着起身相迎。
宣和帝今晚兴致颇浓,或许也是久未近女色之故,格外热切。他一挥手,令所有内侍都退下。
堂堂天子,当然无需自己更衣。
裴皇后上前,垂着头为宣和帝褪去中衣。目光正好落在宣和帝的腰腹处,那里有一道两寸有余的刀疤。
宣和帝顺着裴皇后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口笑道:“程太医确实医术精妙绝伦。朕陈年宿疾就这么被治好了,只留了这么一道疤痕。”
提起程锦容,裴皇后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嘴角也微微扬起:“是啊,只是想想,臣妾都觉得心惊肉跳。这等剖腹救治的法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宣和帝笑道:“程太医的亲爹程望,也是边军里赫赫有名的神医。这剖腹救治之法,是程望研究出来的。程太医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程望的名字猝不及防的入了耳中。
裴皇后笑容一顿,竭力抑制住双手和身体的轻颤。
宣和帝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目光掠过裴皇后的脸,目中有一丝探询:“皇后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激动?”
裴皇后定定心神,挤出一丝笑容:“臣妾也听闻过程军医的鼎鼎大名。不过,臣妾和这个妹夫素未谋面,从未见过他。”
宣和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握着裴皇后的手去了龙榻边。
事到临头,裴皇后头脑近乎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