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说,“不必。”
“老樊,你来。”
“是,白爷。”
小曾已经是一身的伤,左脚骨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碰一下地就疼,走得踉踉跄跄的,樊爷在他背后用力推了一把,“走!”
他感觉到被推的地方渗透进一阵凉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出的冷汗,被风吹开了,像要钻进骨头里一样。
今晚的月亮很大,隐约还泛着点红色,不知道是月亮红了,还是他的眼睛红了。
他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可以无所顾忌回到阳光下的那一天,他的生命将要在这个美好的初冬夜晚结束了,但肩头的责任并未卸下,往后还会有另外的同事替他扛起。
回首这过去的二十七年。
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喝过最烈的酒,也爱过最好的姑娘,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心愿: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
“砰”一声,子弹穿过心口,鲜血喷涌而出。
就在那么一瞬间,小曾看到了自己曾经暗恋过的那个姑娘,穿着白色棉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美得像从头而降的天使,他庆幸那封情书没有送出去,更庆幸那姑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人曾这样偷偷喜欢过她……
他倒在了地上。
樊爷握着枪,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盯梢的马仔上前来说:“樊爷,白爷说尸体要处理掉。”
“怎么处理?”
马仔被他阴沉的语气冻得说不上顺溜的话,字都是蹦出来的,“扔、扔到……海、海里吧。”
挖坑费事,还容易引起警察注意,扔到海里,鱼和虾会吃掉他的血ròu,海底会藏住他的尸骨,一切就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樊爷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零六分,他说,“那就扔吧。”
“扑通”一声,水花高高溅起,水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夜风撞人,衣摆翻动,猎猎作响。
头顶上是一轮满月,那样的硕大,那样的明亮。
樊爷看着如浓墨般的夜色,想起了很久以前,跟女儿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的生命如果去了风里、去了海里、去了沙漠里,那么就等于去了永恒。”
小曾啊,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生活在阳光下。
他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七十二章
“霍寒,”温千树站在落地窗边,“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
“今天十六。”
“时间过得真快。”温千树把窗帘拉上, 清寒月光被挡在窗外, 她走到c黄边坐下, 手背在他额前碰了碰,“还有点儿低烧。”
“不碍事, ”霍寒偏过头去低声咳嗽,“明早肯定就全退了。”
她翻身爬上c黄,钻进被子里去,被子已经被他的体温捂暖, 她习惯性去找他的腰,正要抱上, 手忽然被他握住。
“繁繁,今晚我们分被子睡。”
她靠上他肩膀,不说话,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霍寒好笑地轻捏了捏她耳朵, 在她手背上摩挲好几下才松开, 拿过一边的被子给自己盖上, 侧身背对着她合眼入睡。
夜静悄悄的。
只有彼此平缓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温千树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但睡得并不熟,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相思岭的悬崖上,繁星坠落, 亮如刀片,把霍寒手中的绿藤割断,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两人直直地往下掉……
那种失重感太清晰了,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温千树猛地睁开双眼,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一半搭在c黄边,一半被她压在身下。
她赶紧坐起来,看到c黄上仍熟睡的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不管不顾地掀开他的被角爬了进去,还是觉得不放心,把他的手捉来,用五根手指牢牢锁住。
霍寒睡前吃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是沉,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身上的被子怎么会这么沉?压得他一夜都有些呼吸不畅。
醒来一看,不禁莞尔。
老婆像个树袋熊一样正面挂在身上,不仅腰被她抱着,双腿也被她压着,能不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