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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列传(187)

作者: 龙五爷 阅读记录

戏未落幕

合众国历二十六年,三月末。

喀什卡尔古城。

这里距离鄯善城不过二十里地,也属高昌领土,但如今已成了叛乱重灾区。残垣断壁之间,难民流离失所,仅剩隶属不同势力的几支军队你来我往、或日夜鏖战或放放冷枪。

总而言之:战事胶着,一团乱麻。

不过,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于此时的沈长河而言都无足轻重,因为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也烧了三天三夜。

“这烧都快退了,怎么还没醒啊!师父,他真的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啦!哎呀你这丫头片子是怎么回事嘛,我都回答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还问!”

恍惚之中,似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在耳畔说着些什么。最后两句倒是听得真切,可他一时半会儿脑子不清楚,猛地睁开双眼就坐了起来——

“诈尸啊!”

李云凌上一秒还在忧心忡忡地关心他的生死,这一秒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叫一声跳到地上。反而是坐在床头的老人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探他的额头:“不错不错,烧彻底退了,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啊!渴了吧?来来来,喝口水!”

沈长河道了声谢,扫了一眼面前这鹤发童颜的老人,随即不动声色地仰头一饮而尽。李云凌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惊一乍得有些过分,羞赧地绞着手指:“那个,我……”

“有话就说。”

沈长河目不斜视,垂着长睫轻轻吹散茶盏上方的热气,语气极为冷淡,心里却急得要命:该死!明明死里逃生才见到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人,他不想用这种冷淡到欠揍的语气跟她说话的!

李云凌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能看见他面容漠然,语气更是冷淡,完全不像自己这般激动万分,是故心里不由一寒:“将军受苦了,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哎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老人是个顽童性子,嘻嘻哈哈的不甚正经。此时一见这主从二人氛围不对,赶忙打了个岔:“我说姓沈的小子,就因为瘟疫封城一事,我这宝贝徒弟可是替你挨了百姓多少的辱骂和指责,你那些粗鲁野蛮的属下也差点儿没活撕了她!她给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连正眼都不看她?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她连他爹许诺给她安定无忧的后半生都……”

“师父你别说了,这次我确实做得不对。”李云凌委屈地拽了拽老人的袖子,一副罕见的乖巧状:“我不该在将军蒙难高昌之时按兵不动,哪怕瘟疫蔓延趋势难以遏制,哪怕百越人对我凉州大本营虎视眈眈,我也该以将军安危为第一要务,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

沈长河被她气笑了。他看了一眼老者,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感谢叶先生出手相救。只是,我还有些话想单独与云凌谈谈。”

老者——也就是李云凌的师父、鬼医叶世安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还行,是个有见识的后生——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哎,师父你别走!”李云凌做尔康手挽留叶世安,无奈后者走得飞快。如今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李云凌心里更加发虚,索性匆匆地冲着自家将军方向鞠了一躬,就准备退出去,却被后者一句话钉在原地:

“好啊,云凌……你很好。”沈长河的声音有些冷:“明为请罪,实为脱罪——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停了一下,又道:“过来。说说看,你到底有何‘苦衷’。”

李云凌咬着牙,硬着头皮低头上前几步。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眼里还流露出些许笑意。视线下移,到他形状优美却伤痕累累的锁骨上,再向下又看到他那明显是刚刚长出来、薄薄一层的指甲,她夸张地叫了一声:“你,你的手……他们怎敢用此等酷刑!”

沈长河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云凌张了张嘴,心知无论怎么装傻充愣都糊弄不过去了,只得梗着脖子豁出去:“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过了。将军说过让我做于廷益、以大局为重,也就是让我绝不可为了您一人的生死而误了军政府的大计。彼时,我西南凉州内有天花肆虐、外有蛮夷环伺,属下一面要提防上京乘人之危,另一方面又要抵御百越定北王铁骑北上,实在分身乏术!我……属下私心爱慕将军已久,但深知公事永远大于私事,若将军真认为属下做错了,杀了属下泄愤便是!”

“如果我是你,便绝不会来此救人。”

孰料,沈长河安静地听她倒完苦水,却只是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如今西南军政、财权已尽在你手中,我不在,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至于威望这种东西可以慢慢积累,不要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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