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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与你共眠(27)

阮眠浑身一震,立刻走过去,走得太急,差点被地下的小椅子绊倒,她撑着茶几直起身子,捞起话筒,重播原先的号码,接通后,在保姆莫名其妙的眼光里平静出声,“你好,我是阮美琴的女儿。”

那边顿了顿才说,“我是xx墓园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

一天的课结束了,和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潘婷婷和曾玉树见阮眠脸色憔悴得厉害,追着问了几句,她没有心情,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下午放学回到家,阮眠放好单车,刚踏进门槛,就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对话声——

“这种鸟在我们乡下叫鬼娘娘,是大凶之鸟,最容易给家里招来血光之灾。对了,您刚刚不是被刀片划破了手吗?”

“是啊,”王佳心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前段时间公司刚丢了一个大订单……”

保姆附和,“还有昨天晚上那场火灾……总之,那祸害人的东西是千万留不得。”

听到这里,阮眠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她回到房间,那个小身影已经不见了,她找遍各处,还是没有,冷汗出了一身,一颗心像被人扎了几根针一样,刺刺的疼。

正要跑出去再找找,一转身,看见小哑巴站在门口。

他的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冰冷的尸体。

直面的冲击太大,阮眠心底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向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们太残忍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想用更恶毒的语言去诅咒这些残忍的人,可想不出,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应明辉被她这一推,身子没稳住,“砰”一身撞上后面的楼梯扶手,后脑勺立时肿起来一个包。

他很快站起来,忍痛小心翼翼地走近,将那鸟儿递给她。

阮眠颤抖着双手,将那已经冷掉、硬掉的小身体抢回来,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渗进那染血的羽毛里。

血被化开,鲜红一片。

她红着眼,声音哽咽,“它还没学会飞,它还没飞过一次……”

应明辉也跟着她哭。

他多想告诉她,它飞过的,或许那是它短暂生命中唯一一次的飞翔,在它被人拿着晾衣杆追赶的时候。

然而,它最终也只是飞了那么一下,就像深秋里成熟的柿子一样被人打落下来,趴在混着青糙香气的烂泥里,再无声息。

他还只是个孩子,无法阻止这一场杀戮。

他抱着它,它在他怀里跳了两下,他惊喜地以为它刚刚只是晕了过去,可它的嘴角开始渗出血来……

他多想告诉她啊,可是他说不出话,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应明辉哭得浑身发抖——姐姐临走前看他的眼神,那熟悉的厌恶,就像他不会说话以后,那些玩伴们看他时一模一样。

也再没有人愿意跟他玩。

当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仿佛得了这世上最好的礼物,可妈妈却说,她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不会喜欢呢?就因为他是个哑巴吗?

可心里到底还是怀着期待,她是他姐姐,总是会不同的吧?

现在……她一定很讨厌他了吧。

阮眠从楼上跑下来,迎面就撞上从门外进来的保姆,她狠狠地瞪了这中年女人一眼,然后跑出去。

终于在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这是她昨晚写在作文里的句子。

那棵倒下的大树早被搬走,原地留的大坑又种上了一棵小树苗,嫩绿的叶子迎风舒展着,阮眠跪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旁边挖了个小坑。

她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把它捡回去,现在还把它送回这里。

阮眠在坑底放了一片树叶,把小东西放进去,又添了一把土,“你以后会飞得很高。”

“很高很高。”

她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片湛蓝的湖,又出现在眼前了,她沉默地走到湖边洗手,洗得干干净净,泪无声而不停地掉,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水里的倒影被温柔地绞碎。

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埋在膝上放声大哭,似要哭出心中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天边的晚霞烧得灼人眼。

阮眠哭够了,在湖边的糙地上安静坐着,周身染了一层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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