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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239)

正因为只有李绮节身上穿的这一件,宝珠才特别小心,时时刻刻一眼不错盯着,生怕斗篷在哪里划破了或是割坏了:大官人一直留着没用的好尺头,却舍得给三娘裁衣裳穿,可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大官人会不高兴的。三娘粗枝大叶,不在意这些,她得替三娘想在前头。

李绮节吐吐舌头,站起身,让宝珠为她解下斗篷。

孙天佑挨到跟前,轻轻摘下李绮节头上的皮帽,含笑道:“你戴这个真有趣。”

皮帽是孙天佑的,时下女子御寒多戴观音兜,男子才戴皮帽。

男人的皮帽式样朴素,戴在头上,保暖是保暖,但勒得紧紧的,发簪花钗都快挤掉了,哪里有趣?

李绮节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芙蓉髻间斜挽的一对金玉梅花簪玲珑有致,鬓边摇曳的金玉葫芦耳坠熠熠生辉,衬得她脸庞愈显光洁玉润。她怀疑孙天佑不仅自己有cosplay的爱好,还喜欢看她打扮成各种模样——恶趣味!

小雀奉上热茶果碟,目光不小心从李绮节脸上划过,霎时一怔:刚才在院子里隔得远,看不清太太的五官,依稀知道太太是个美人,但不晓得细看是什么模样,这会子离得近,连太太手腕上笼着的八宝翡翠镯子都看得分明,太太果然年轻貌美,水眸如杏,乌发浓密,圆圆巴掌脸,透着一股极明艳极活泼的喜庆。

让他不由得想起一种过年时用来供奉灶王爷的白糖糕,粉粉糯糯的,雪白中透出一抹淡淡朱红,光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甜滋滋、暖洋洋的。

孙天佑目光微沉。

小雀脸色一白,心尖发颤,连忙躬身退下。走到门外边,心里还在打鼓:东家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他活活撕了。

案前一只直颈耸肩美人瓶,瓶里挑着一捧纤长细瘦的花枝,半开的娇嫩花朵紧紧挨挨,拥簇成一团淡紫色花球,清淡雅致。

天公不作美,往年应该桃李芬芳,百花争艳,今年却万木凋零,连野草都不肯冒头,掌柜竟然还能寻来一束含苞待放的鲜花,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李绮节环顾一圈,笑睨孙天佑一眼,“说吧,特意挑今天带我出来吃饭,是不是想使坏?”

从下马车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大掌柜和几个账房那低声下气,俯首帖耳的模样,未免太狗腿了。她是东家娘不假,但时下会点本事的账房一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会和奴仆一样做小伏低,可今天掌柜和账房就差弯腰替她擦鞋子了!

孙天佑轻嗤一声,“没事,吃饭是真,顺便敲打敲打他们。”

现在孙府是李绮节当家,她一头照管内务,一头料理自己的酒坊和球场,渐渐放开手脚,把产业放到明处经营。

孙天佑底下那些人见东家娘如此能干,显见着是个不好对付的,不免着慌,疑心东家娘安排好自己的人手,接下来会在孙家的各处产业安插亲信。

已经不止一拨人试探过李绮节的想法,有的她好好安抚一通,有的她置之不理,有的直接打发回去。她虽然不准备插手孙天佑的生意,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过问,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免得底下人把她当成睁眼瞎糊弄。

盈客楼掌柜见识过她的本事,今天孙天佑亲自陪同她来,说是吃顿家常便饭,楼里上上几十号人,谁信?

李绮节自己就不信。

只有宝珠以为李绮节和孙天佑是单纯来吃饭的。

“我该怎么做?”

李绮节摩拳擦掌,清清嗓子,随时准备唱白脸。

当坏人什么的,很威风喔!

孙天佑笑着拉她的手,掰开粉藕般的指头,握在掌心里,朝她眨眨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吃饭就成。”

李绮节笑而不语。

吃过茶,掌柜亲自捧来一只果子碟,“灶房刚做好的蟹壳黄酥饼,拿菜籽油炒的油酥面擀得的面卷,贴在大火炉里烤熟的,咬一口又酥又脆,来店里吃酒的人十个有九个必点这个下酒。东家和太太尝尝。”

一碟十二只蟹壳黄酥饼,摆成团花形状,闻起来有油香,还有淡淡的焦香,饼面撒有一层芝麻。面皮看起来厚实,实则分层极多,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吃的时候层层剥落,油香扑鼻,满齿留香。

孙天佑拿了枚红糖馅的,给李绮节挑的是梅干菜馅。

梅干菜馅的滋润咸香,外皮分层薄,一咬就碎。李绮节才刚吃了两个,小碟子里已经接了半碟子的面皮渣。

宝珠也跟着尝了两个。

吃过果子,才慢慢上菜,酸酢鱼,油煎虾饼,金银元宝,桂花茭白夹,荷叶粉蒸肉,雪里蕻炒春笋,碧绿如意卷,葱香白煨肉,鸡油蓬蒿菜,凉拌醋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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