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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255)

许先生和师母原本是武昌府人,下船后已经告辞归家,周氏便做主让李南宣和张十八娘住一个院子。

李大伯摇头道:“三郎已经出孝,来年必要下场,以后少不了和同窗好友来往,而且前一阵孟家小四说想把三郎引荐给他的启蒙恩师,看他的意思,很愿意提携三郎,人家来了,总不能不让他去三郎的屋子转转吧?再让张氏和三郎住一个院子,怕是不妥当。”

张氏也不愿和儿子同住一院,自己费钞,在一墙之隔的庵堂里置下一间客房,搬过去单住。

宅院有三进,空房子很多,李绮节和孙天佑单独住一进,李大伯、周氏和李乙、周桃姑共住一进。

李绮节吩咐宝珠:“记得把大姐和二姐的房子收拾出来,免得人来了来不及打扫。”

周桃姑受宠若惊,连忙道:“她们不一定来呢,先不用忙着收拾屋子。”

李绮节笑道:“现在不来,难道下个月还不来?她们真不来,我派人上门请去。”

这话的意思,是等周桃姑生产后,要把李大姐和李二姐全接过来。

周桃姑且惊且喜,眼圈微红。

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常常回家和自己团聚,但李家不是两个女儿的亲娘家啊——而且,就算是亲娘家,家中兄弟妯娌也会嫌弃回家的外嫁女儿。她没改嫁的时候,每次回娘家过节,妯娌们一个个瞪着眼珠子,跟看贼似的守着她们母女,生怕老太太背着人把攒的体己分给她。

李家肯为姐妹两个置办嫁妆,已经仁至义尽,周桃姑不敢奢望太多。

所以李大姐和李二姐出阁时,周桃姑再三叮嘱两个女儿,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否则不要经常回娘家,免得给李家添麻烦。

谁曾想李绮节竟然一点都不介意呢?

还有大郎,也是个好的,不爱计较,和谁都处得来,对她这个继母也很恭敬。

周桃姑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来?

和之前靠自己苦苦支撑的日子一比较,在李家的生活愈显珍贵。

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周桃姑鼻尖一算,忍不住哽咽起来。

看到继母的眼泪,李绮节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是从前那个爽朗泼辣、敢拿蒲刀砍伤调戏她的浪荡子、因为赌气而几年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周寡妇吗?

果然怀孕的女人性情会大变。

她把哭哭啼啼的周桃姑丢给李乙安慰,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当地一座红木金漆镶嵌雪后寒山图大屏风,孙天佑未穿外袍,只着内衫,斜躺在屏风后的罗汉床上,面色阴郁,酒窝里溢满苦涩。

李绮节挥退期期艾艾守在一旁的阿满,脱下绣鞋,紧靠着孙天佑躺下。

孙天佑神色冰冷,没有说话,但仍然下意识把枕头移到她旁边。

李绮节抱着里头塞满绿豆壳的软枕,直接道:“信上说了什么?”

☆、第106章 一百零六

杨县令的信写得不长, 区区数百字, 言简意赅:他以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要求孙天佑,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希望孙天佑能够保护金氏和杨天娇。

孙天佑满面阴狠之色,昔日总带着几分笑的眼眸黑沉如水, “让我保护大太太?哈!”

李绮节轻声道:“你不想答应的话,我替你写回信。”

孙天佑双手握拳, 冷笑一声。

他对生父杨县令的感情很复杂,小的时候, 是孺慕居多。那时候每当金氏欺辱他,过后杨县令总会偷偷补偿他, 有时候是一样新鲜玩具, 有时候是一盘糕点果子, 有时候是一把精巧弹弓。

他觉得父亲还是心疼自己的, 都是因为金氏太可恶, 父亲才不能明目张胆地疼爱他。

那时候的他多傻啊,竟然天真地相信父亲的教导, 妄图通过乖巧顺服打动嫡母金氏。

直到那年酷暑, 金氏和杨天娇在花园里乘凉, 他在岸边剥莲子, 十指钻心一样疼,却不能停下——金氏要求他每天剥几千只莲蓬,做不到的话,就罚他饿肚子。他不想和嫡母撕破脸皮, 每天乖乖完成金氏吩咐的任务,即使连成人都不可能顺利完成那些要求。

母女俩在廊檐底下,吃西瓜和凉粉冻解暑,旁边有丫头打扇。

他席地而坐,又热又累,满头大汗,嗓子干得冒烟,双手因为过度劳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势,没法伸直。每掰开一个莲蓬,他的指尖像被几十根针同时扎进血肉里一样疼。

他在心里默念杨县令的名字,只要阿爷回家,他就能吃上饭了。

忽然听到杨天娇喊他的声音。

她看中一朵并蒂粉白荷花,让他下水去摘。

岸边砌有假山,池□□,下人为他找来一只木盆,让他坐在木盆里,划到池塘中心去摘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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