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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260)

中年妇人没想到李家人竟会拒绝嫡支的示好,气极反笑,“没见识的村汉!”

李大伯气闷不已,又怕得罪嫡支,客客气气送走中年妇人,回到正堂,十分想掀翻桌案,但瞥到桌案上一看就晓得很值钱的细瓷果盘茶碟——为招待嫡支来客,周氏让宝钗开箱子把家里最贵重的茶具摆出来了——又舍不得糟蹋东西,走到院子里,一脚踢向枣树根,本是为撒气,结果不小心把脚趾头给扭了,顿时疼得面容扭曲,龇牙咧嘴。

怕人看出,不敢嚷疼,哼哼半天,捋捋花白胡须,故作高深状:“这几天让四娘、五娘老实待在房里,没事别出去转悠。”

李绮节怕李家嫡支不肯死心,让阿翅去武昌府打听他们到底巴结上哪位贵人。

阿翅从武昌府回来,没打听到李家嫡支的贵人是谁,却带回另一个让李绮节震惊的消息:金长史竟然被赶出楚王府了!

金长史在王府钻营多年,长袖善舞,手眼通天,楚王父子都对他信任有加。这些年来,他靠着楚王父子的宠信,提拔了不少亲信心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关系错综复杂,枝繁叶茂。金长史一失势,树倒猢狲散,整座楚王府内部都得改头换面。

李绮节不在意金长史的下场如何,她关心的是金长史的继任者是谁。

花庆福很快传信给李绮节,楚王府的新任长史官姓唐,是金蔷薇的表舅。

李绮节看信的时候是傍晚,天边彩云翻腾,晚霞聚涌,霞光一点点从窗格子筛进房内,映在她雪白光洁的面颊上。

她不由冷汗涔涔而下,毋庸置疑,金长史是被金蔷薇和唐家合力赶下台的,之前金蔷薇的表哥石磊纳妾,她似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没想到她沉浸在情伤之中,还能抽空对付老谋深算的金长史。

看来,金蔷薇当年对李家的种种逼迫手段,算得上温柔含蓄。

孙天佑证实金长史失势的传闻,“我在庵堂前看到金家的仆人。”

金蔷薇把继母田氏和继姐金晚香赶到庵里念经,没了金长史做靠山,金大官人对田氏母女弃若敝屣,任嫡女随意处置她们。

李绮节目瞪口呆:“金蔷薇谋划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扳倒金长史,只是为了对付田氏?”

为了内宅之中的纷争,金蔷薇竟然苦心孤诣,整垮在王府内权势滔天的金长史,李绮节不知道自己该佩服对方心志坚忍,还是畏惧她的不择手段。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金蔷薇绝对恨田氏恨得深沉。

孙天佑一摊手,凑近李绮节,在她颊边偷偷亲一下,“管他姓金还是姓唐,你多久没好好理我了?”

李绮节笑着推开孙天佑,“和你说正事呢!”

孙天佑嘿嘿一笑,指尖灵活地挑开碧色衣带,滑进密合色越罗短袄里面,顺着起伏的曲线慢慢往下,“这就是正事!”

众人暂时摸不清唐长史的脾性,加上武昌府和周边州县的局势还不明朗,没人敢贸然向唐长史卖好,免得马屁拍到马腿上。

孙天佑却找了个晴朗日头,换上一身韦陀银圆领窄袖湖罗袍衫,头戴纱帽,腰佩玄玉,领着三五个奴仆,大大咧咧去唐家拜访。

出门前,他再三叮嘱李绮节:“金家有点邪门,尤其是那个金雪松,三娘,答应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看到他,别犹豫,抬脚就走,晓得吗?”

李绮节茫然不知所以,但出于对孙天佑的信任,飞快点点头,笑道:“我明白。”

午间时,风吹动窗外几竿翠竹,竹浪翻卷,发出沙沙轻响。

李绮节上着一件骨缥色刺绣海棠花枝交领琵琶袖细布袄,下系月下白百褶素绵裙,头梳家常倭堕髻,斜簪绒花,坐在窗下翻看来年的计划。

一阵幽凉寒风忽然从背后半敞的槅扇吹进厢房,寒意透骨。

她恍然抬起头,听到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叶片上的声音,原来外面在落雨。

宝珠一脚踏进门槛内,脸色有些发青:“三娘,朱家大娘在后门跪了一上午。”

李绮节放下厚厚一沓毛边纸,淡淡道:“带她进来。”

时下重男轻女是常态,李绮节小时候随李大伯外出游玩时,每到一个市镇,都能看到面无菜色、被父母送到人牙子家换粮食宝钞的小姑娘。

几乎每个州县,都有一处约定俗成的女儿冢。

那些心狠薄凉的,直接把女婴淹死在马桶,或是挖个坑埋在后院。而不想要女儿、又不愿犯下杀孽的人家,背着人,把襁褓中的婴儿弃置在野外,安慰自己孩子会被好心人捡去,以求心安。

久而久之,就形成一个远近闻名的女儿冢。

被丢弃的不止是刚落草的婴孩,还有身患重病或是饿得奄奄一息的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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