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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275)

李家栽植的桂花多是一年一开的金桂,颜色淡雅,李南宣房中这一束却是少见的橙红色桂花,香色活泼。想必是周氏特意让人去山间采的,他在病中,房里应该多些鲜艳泼辣的生机。

“三哥想吃什么?”

想来想去,李绮节只问出这么一句。

李南宣轻笑一声,眉眼舒展,目光越过回廊栏杆,落在窗外静静矗立的柿子树上。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梢枝头,压得树枝弯弯,伸手就能摘到。

“三哥想吃柿子?”

李绮节收起怅惘之色,撸起袖子,走到树下。

丫头为她送来提篮和梯子,摘柿子和打枣子不一样,一个摘,一个打,便可看出不同,成熟的枣子滚落一地,捡起来洗一洗就行,柿子掉在地上,转眼就会砸烂,必须用手摘取。

她踩在梯子上,昂头在肥阔的枝叶间逡巡,很快挑中几只看起来熟得最好的柿子,一一摘下,放在衣兜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李子恒比赛爬树的事,咯咯笑道:“把篮子拿来。”

一只篮子递到她眼前,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常年握笔的指间结有一层薄茧,衣袍衫袖斜斜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日光滤过密密麻麻的叶缝,在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孔上笼下一层淡淡的光泽。

李绮节怔了一下,脸上难掩讶异,三哥不是在窗前坐着么,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李南宣望着她,眉宇间有罕见的少年意气,这让他的五官愈显生动。

他把篮子递给丫头,笑着道:“我来吧。”

李绮节柳眉轻扬,跳下梯子。

李南宣掀起袍角,几步登上木梯。

李绮节擦干净双手,接过丫头手中的竹篮,“去扶着梯子。”

不用她吩咐,早在李南宣攀上柿子树的时候,几个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丫头已经飞奔过来,守在树下,有的还悄悄把晾晒的被褥铺在地上,生怕李南宣摔下来。

毕竟没有人见过斯文温和的三少爷爬树。

李南宣比小心翼翼的丫头们胆大多了,三两下跃上枝头,摘下几枚拳头大小、方才李绮节够不着的柿子,拳头一松,把柿子轻轻抛向李绮节怀中的竹篮。

普普通通的动作,由他来做,硬是多出几分风流潇洒意味。

李绮节连忙举起竹篮,咕咚一声,柿子落在竹篮底部垫着的软布上。

丫头们脸红心跳,仰望着在枝头间笑得开怀的俊秀少年,眼睛都看直了。

连向来喜欢数落自家少爷的大丫头结香也被李南宣一反常态的开朗所震慑,一脸惊愕地盯着摇晃的树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绮节嘴巴微张,搂着竹篮,半天回不过神,心中暗暗道:原来,三哥也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大概是李南宣笑得太明艳,又站在高高的枝头上,绿叶掩映间,偶尔露出的面容俊美得惊人,院子里的丫头们仿佛都跟喝了花蜜酒似的,晕晕乎乎,如坠云中,一时没人想起要去向周氏禀报。

直到一声清喝响起:“胡闹,三少爷是病人,怎么能上树呢!跌下来可了不得!”

一语打破院内的闲情适意。

来人是个方脸窄额,头戴玄绫包头,穿蓝滚边白底绣富贵不断头纹夹袄,鸦色布裙的中年妇人。

她是照顾张十八娘的林婶子,周氏让结香留在李家一心一意照料李南宣,怕张十八娘那边的小丫头不顶事,把林婶子拨过去照看她。林婶子和张十八娘年纪相近,而且丈夫也早亡,平时能和张十八娘说得上话,当差之余,也为张十八娘排遣寂寞。

李南宣跃下木梯子,一声不吭转回房内,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丫头们恍如从梦中惊醒,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狠狠瞪向林婶子,目光极是不满:玉人似的三少爷向来不苟言笑,今天竟然难得露个笑脸,她们还没看够呐!

林婶子眉头轻皱,跟进房里,一叠声道:“三郎今天好些了么?”

“头还晕不晕?”

“写字的时候手颤不颤?”

……

都是关心之语,但此时听来,总觉得刺耳。

李南宣眼眉低垂,淡淡道:“劳您费心,好得差不多了。”

林婶子喜道:“太太这几天愁得什么似的,就怕三郎你有什么闪失……”

李绮节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跟进房去,张十八娘估计有私房话让林婶子代为传达。

丫头撤去木梯子,树下的落叶已经打扫干净,唯有一只竹篮卧在草丛中,里头罗列着二十几枚鲜红的柿子,光滑的外皮下,是松软甜腻的果肉,轻轻一捏,能感觉到丰溢的汁水。

可李绮节依旧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李南宣怎么可能爬到树上去摘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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