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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4)

而李子恒作为长兄,从没和小自己三岁的李绮节争过宠,反而处处相让疼爱,惟恐李绮节受一丝委屈。

投桃报李,李绮节自然也愿意对自家哥哥好些。

李乙回房梳洗一番,换了木屐,脱下棉袍,另穿了一件家常的藕丝色素罗道袍,走下楼来吃饭。

进宝从灶间端来饭食,一家几口便围坐在庭间用饭。

李乙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兄妹俩说些外边的市井传闻。

进宝和宝珠从前照顾李子恒和李绮节的吃喝拉撒,吃饭时也守在一旁,防着他俩摔了碗碟。这么多年姐弟俩都是同李家家人一桌吃饭,已成了惯例,李乙也从没叫他们分开吃。

堂屋的门扇都大敞着,正对着院中那棵大桂树。午时的日头洒在院子里,映得石缸里一阵旖旎波光。

李乙吃的是冷淘,李子恒和李绮节则是吃的稻米饭。

桌上摆了一小锅汤汁浓白的黄芪山药羊肉汤,一碗清炒莲子,一盘切开的高邮腌蛋,并一碟青方豆腐乳。

瑶江县的老百姓常吃腐乳,一般人家的妇人,闲暇时都会自家制些腐乳、豆豉、酸菜、腌蛋,好省俭些菜蔬嚼用。

腐乳易做,家家都会,但此时的腐乳并没有青方、红方、白方之分,只有一味传统的红酱豆腐乳。

这碟口味独特的甜辣味、五香桂花味腐乳,还是李绮节鼓捣出来的。

腐乳上不得大雅之堂,李绮节霉腐乳,只是为了给自己解馋下饭吃。

而李乙和李子恒晓得瑶江县几乎家家都霉腐乳,见李绮节霉的几坛腐乳味道新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只以为是她无意间加了旁的材料,把腐乳给霉坏了,才会霉出不一样的腐乳来。

霉腐乳的法子,又不是李绮节发明的。她没藏私,把具体做法告诉李乙,让李乙说与东大街的花相公听——花相公家开着货栈,也经营些下饭鱼肉鲞腊等物,招待瑶江水上来往的船夫、县城的过路人,豆腐乳、辣酱菜、咸鱼干、酸咸菜最是下饭,花相公家卖的不少。

花相公和李乙一向交好,得了李乙告知的青方、白方的详细做法,十分感激。

自此,李家便不缺豆腐乳和腊鱼、腊肉吃。

花家装坛浸腐乳要用的清酒,也只在李家购买,两家也算是互惠互利。

霉腐乳方法简单,花相公虽然没告诉旁人,但买的人多了,自然便有人有样学样,跟着发酵出相同口味的腐乳来。不过花相公家的花娘子手艺精巧,是瑶江县出了名的精细人。他家的油炸鲫鱼仔,专拿小指粗细的小鱼仔,用鸡蛋和麦粉拌匀腌制过后,在滚油里炸至金黄,再捞出来摆盘,作为一道下酒小菜。油炸鲫鱼仔香酥可口,口感鲜美,很受欢迎。

别家货栈也照样售卖炸鱼仔,但却没有花娘子炸得香脆。

这青方腐乳,也只有花家卖的才是正经的“闻着臭,吃着香”,别说旁人,就连李绮节这个“师傅”,也没花娘子做的地道。

李子恒爱吃汤泡饭,舀了大半碗羊肉汤在饭碗里,稀里哗啦直往嘴里扒饭。天气比七八月间凉了许多,他仍然吃得大汗淋漓。

李乙浇了几勺羊肉在冷淘上,拌了些腌蛋黄,吃得斯斯文文的。

而进宝和宝珠则一边啃咸菜肉馅的胡麻饼,一边呼噜呼噜抿肉汤喝,姐弟俩不爱吃稻米饭。

只有李绮节先喝下一小碗羊肉汤,再盛一碗白米饭,夹些菜吃。

清炒莲子虽然没有去芯,但莲子鲜嫩,吃起来只有清甜,一丝苦味都没有。她一颗接一颗夹到碗里,李子恒看得眼累,直接端起盘子,拿汤勺拨了一小半在她碗里,笑道:“三娘吃饭恁的秀气,不知道跟谁学的。”

进宝嘴里含着一块羊肉,笑道:“三娘像举人家的小姐,斯斯文文的,大郎倒是有些像乡间的大官人。”

大官人说的是李大伯。

李乙放下筷子,也笑了一下。

忽然听得有人在外边拍门,进宝连忙放下手里的汤勺、瓷碗,走去开门。

却见五娘子挑着两个麻袋,站在房檐底下,朝里看了一眼,笑着道:“李相公才吃饭呢?”

李乙端着饭碗,站起身来,站在庭前,隔着院子回道:“五娘子这就家去了,怎么也不歇一夜?”

五娘子松松扁担,挥了挥手,“家里还有一堆农活等着呢,我家那个又不是什么精细人,夜里炉子灭了,他也不晓得起来加些炭,还是家去才放得下心。”

说着便指着李子恒和李绮节,笑道,“难为李相公记着我家四郎,那秋梨膏可够他吃上好几个月了。我也没啥回礼,每回也就送些乡下土物罢了。大郎和三娘的鞋子可够穿不?不如将鞋样子给我一对,我家去给他兄妹俩做几双棉鞋,保管比人家卖的要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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