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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232)+番外

她宁愿和崔南轩交恶。

可惜她没法改变傅云章的想法。

傅云章表面上温和,实则决断分明,从他平时的口风和他信上写的和沈党清流人物相谈甚欢的内容来看,他不仅喜欢崔南轩的文章,和崔南轩政见相合,还因为同是湖广出身的缘故,和沈党一派更为亲近。

虽然他无意涉足官场,而且帮姚文达传递消息,看似哪边都不偏向,但如果真要他选,他应该会选沈党。

…………

楼下人声鼎沸,嘈杂中仍能清晰听到刽子手磨刀的声音,一下一下,刺耳尖利,十分渗人。

间壁包厢是空的,傅云英低着头,迈进门槛。

里屋一阵窸窸窣窣,听到开门声,随从们钻出藏身的角落,迎上前,“二爷,没有什么异常。”

原来这四五个头戴毡帽、穿圆领中袖罩甲、作随从装扮的男人一直躲在角落处,监视酒肆周围的动静。

傅云英不由庆幸,幸好刚才那封信是叫花子送的。

霍明锦唔了一声,示意随从关上门,“把你听到的复述一遍。”

这话显然是对傅云英说的。

她抬起手,右手手指按住左手袖子,“霍将军……”

房里瞬时静了一静,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周围的随从横眉怒目,双手握拳,指骨捏得咯咯作响,怒视着她,嘶声道:“小子!”

她怔了怔,不明白随从们的怒火从何而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变脸了?

难道是为了“将军”两个字?

属下们动怒,霍明锦却平静如常,脸上没什么表情,摆了摆手。

随从们立刻低头退下。

一个毡帽帽檐压得极低的男人捧着一只竹丝托盘走上前,“大人。”

霍明锦端起青花红彩细瓷杯,掀开杯盖,动作漫不经心,眼睛望着傅云英,等她开口。

“霍大人……”傅云英忖度着改了个称呼,见周围随从安静下来了,心头疑惑,手指摸到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信。

她抬起眼帘,目光不经意落到一双手上,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心头泛起一种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慢慢移开视线,她压下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有多想,接着道:“小子……”

话还未说完,脑海中遽然闪过一道雪白电光,霎时一片洞明。

她又是一怔,浑身一个激灵。

未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嗓子里。

霍明锦仍望着她。

傅云英低下头,放开昨晚连夜写好的那封信,垂目道:“小子也不知有没有听错,恍惚听见两个北方口音的人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她随意捏造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无非是一些为定国公一家惨死感到愤愤不平的怨望之语,其中还涉及到沈介溪。

霍明锦听完,不动声色,眼底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一闪即过,犹如电光朝露。

他扫一眼左右,一名随从走出来,给傅云英使了个眼色,拉她到一旁细细盘问。

她这两夜颠来倒去想过无数遍该怎么应对,字字句句反反复复推敲,自忖没有什么破绽,脸上故意露出惧怕紧张之色,在随从的再三逼问之下,先是从容应答,然后磕磕绊绊起来,仿佛被锦衣卫吓住了,但从头到尾都笃定自己确实听到有人讨论要想办法救徐延宗。

随从问了半天,觉得她没有撒谎,哪有人吃饱了没事干拿这种事骗锦衣卫,而且眼前这个少年谈吐不凡,衣冠整齐,一看就知是个诗书满腹的富贵少爷,不会轻易扯谎骗人玩。

“这是赏你的。”随从回到霍明锦身边复命,说了几句话后,折返回傅云英身边,掏出一枚银锭给她。

傅云英道:“但愿能帮得上大人们。”

推辞了几句,不敢往霍明锦那边看,转身出去了。

她感觉身后有几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背影,放慢脚步,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往外走,直到耳畔传来“咔哒”一声,门轻轻扣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

少年出去了。

霍明锦枯坐了半晌,手中的茶已经凉透。

旁边戴毡帽的男子佝偻着腰,低声说:“里里外外都查过了,除了几个书生聚在一处痛骂沈阁老和皇上,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傅云我没见过,他年纪这么小,又是土生土长的湖广人,一口湖广话说得很地道,不可能是知情人。”

另一人走过来,拱手道:“二爷,傅云说的没错,围观的老百姓中确实有一群北方商人,来武昌府贩货的,他们也确实同情定国公,不过也就是口头上说说,吹吹牛皮而已,不敢闹事。”

也就是说,傅云小题大做了。

但真正小题大做的人,其实是他。徐延宗亲口告诉他,她死了,就死在那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