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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527)+番外

……

次日开始,傅云英分批接见自己的幕僚。

她询问哪些人熟知朝廷律法,有三人称自己略通一点。

“有事劳先生们去办。”

她示意王大郎把几本曾经流行于市井的小说拿出来。

众人传看那几本小说,问:“可是这几本小说有什么不妥之处?”

傅云英淡淡一笑,道:“并无不妥,只是想请先生们照着这几本小说写几本断案的书。”

包公案之类的小说曾十分流行,那段时间天南海北写小说的人都想方设法搜集各地轰动一时的案子,假托包公之名,写成小说,卖得非常好。

后来有人投机取巧,干脆找来官府判案的文书,从整个审案的过程到最后的判词、判罚,全部一字不漏照抄下来,也十分畅销。

写书对幕僚们来说不算难,不过他们不明白傅云英的目的。

“民间百姓,尤其是内宅妇人和不识字的人,不通律法,常常被欺瞒勒索。先生们便以几桩常见的案例为素材,将诉讼过程详细写出来,写得越通俗易懂约好。”

幕僚们心思灵活,不必傅云英多解释,只听她说到这里,心中雪亮。

平民大多不识字,不通律法,大多数人还以为告状只要到衙门前击鼓就行。大人是想用市井百姓最喜爱的小说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让他们学一点基本的律法常识。

这倒是造福于百姓的好事,只是做了短时间之内并不会有什么效果,而且没人会因此感激大人。

吃力不讨好,大人为什么还要去做?

傅云英不必和幕僚解释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吩咐下去就行。

她还道:“书写成之后,编成曲子,教会戏班子,让他们四处传唱,尤其是要到各地乡间传唱。所有费用,都记在账上,按老规矩,各有奖赏。”

幕僚们应喏。

可别小瞧戏班子,他们四处漂泊,虽然唱词粗俗不堪,上不得台面,但经他们传唱的歌谣,朗朗上口,内容直接,很快就能传遍大江南北。当年太、祖皇帝也曾利用戏班子传唱自己的事迹,借以收买人心。

……

见过幕僚,陆陆续续处理了一些杂事,乔嘉回来禀报,霍明锦还没回来。

傅云英皱了皱眉。

接下来两天,她都没见到霍明锦。

他不是出府去了,就是正在和属下议事,再要么去大营巡视,总之就是没空来见她。

她不动声色。

这晚,傅云章下衙回来,叫莲壳过来请她过去。

外面是阴天,在刮雪籽,敲在瓦片上,叮叮当当响。柳条狂舞,水潭卷起细小的浪花。

她披了件大绒氅衣,手里揣着个铜手炉,穿过回廊,走进傅云章的院子。

傅云章房里烧了火盆,四面窗户紧闭,唯有通向梢间那一面槅扇开了半边,书房暖融融的。

案前设炉瓶三事,炉内并未焚香块,一瓶腊梅花枝正吐出阵阵淡香。

傅云章坐在书桌前伏案书写,背影如青松。

傅云英走进去,熟门熟路,斟了杯茶递给他。

听到声音,傅云章抬起头,朝她微笑,接过茶杯。

“有东西给你看。”

他道,翻出一份草稿给她看。

傅云英低头细看,眉头微微蹙起,神色诧异。

这是一封请封的折子。

按理来说,傅云章高中探花的时候,可以为寡母陈老太太请封诰命,但他当时并没有。

屋外风声瑟瑟,屋里,温暖如春,茶香袅袅,花香显得更加清雅。

傅云章停下笔,望着糊了厚厚绵纸的南窗,窗外竹影摇动,轻声问:

“云英,你觉得我对我娘好吗?”

这是几年来,傅云章头一次对她提起陈老太太。

傅云英道:“二哥,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傅云章笑了笑,扭头看她。

她神情认真。

“不,其实我做得一点都不好。”

傅云章拉她的手,她握着暖炉,掌心暖和,手指头也软乎乎的,仿佛人也是柔软的。

“那时我年轻,少年意气,没有人理解我,关怀我,他们只在乎我的学业……其实如果我冷静一点,理智一点,就不该用我自己的人生和我娘赌气。”

他叹了口气,回想自己灰暗的过去,神色怔忪。

无数个寒冷的冬天,他起早去上学,那时候傅家住的东大街和县城没有修桥,他走很远的路,搭渡船过河,一个人坐在四面漏风的船舱里,听外面桨声欸乃,船夫表情麻木,河面上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那就是他的童年了,日复一日,压抑而单调。

虽然冷,但他喜欢坐船,因为在河面上随着水浪颠簸起伏的那么短短一段路,是他一天当中唯一能放下肩头重担,随心所欲开小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