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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600)+番外

对于董翰之的冤死,朝中大部分人抱以同情的态度。因为他一生清廉,确实是个没有私心的好官。

不过他行事太过直接,没有给当地百姓留一条活路,虽然打了胜仗,却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朝中大臣并不感到意外。

水至清则无鱼,处理海禁之事得慎重。

等董小姐从悲痛中平静下来,傅云英问:“你说霍督师危矣,可是指当地世家有什么异动?”

董小姐擦干眼泪,正色道:“我听说过霍督师的威名,听闻是位果敢骁勇的常胜大将军,可战场上明抢易挡,暗箭却难防。家父身亡后,我在闽浙一带行走,将近二十年,知道些行情。霍督师如果和家父一样攻打双鱼岛,闽浙士绅必会想方设法陷害霍督师。闽浙多富贾豪商,近年来每年科举会试,几乎有一半人来自南方,闽浙派官员在朝中势力很大,霍督师独木难支,只怕危矣。”

傅云英点点头。

这些情况她和霍明锦私下里都预料到了,也准备了应对之法。虽然董小姐的话对她没有太大帮助,但千里迢迢上京示警,实属不易。

董小姐察言观色,见傅云英反应平常,咬了咬唇,“这些傅大人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不等傅云英回答,她轻笑了两声。

“料想你们也该有准备……家父死得凄凉,霍督师还敢率兵南下,必然早已成竹在胸。”

傅云英扫董小姐一眼,看到她鬓边的白绒花,轻声问:“董小姐果真在闽浙一带行走近二十年?”

董翰之死的时候,董小姐应该才只有十岁出头。

董小姐神色有些落寞,她本来以为凭借自己手中掌握的东西,一定能够成为霍督师部下的座上宾,然后借助霍督师的人手为自己父亲报仇,没想到她的提醒,根本没有用。

听傅云英问起其他事,她怔了怔,答说:“不敢夸口,家父死后,我想为父报仇,父亲下葬后便辞别家人,一直在闽浙漂泊,算来有十八年了。”

董小姐并未梳妇人发髻,还是未嫁之身。

三十多岁还没有嫁人,在这个时代,极为罕见。

傅云英想起另一事,垂眸沉思。

见她沉默,董小姐苦笑了一下,“傅大人是不是好奇我为何年过三十还未嫁人?实话告诉傅大人,我并无兄弟,家中只有几位姐妹,家父临终之前,曾对部下叹息,说董家没有一个男儿,如今他蒙冤身死,无人能为他昭雪,他死不瞑目。”

董小姐冷笑,“没有男儿又如何?我虽是女子,亦能为父伸冤!”

可惜她不能科举入仕,家中又无多少恒产,在闽浙一带行走这么多年,仍然找不到出头的机会,更别提为父报仇。

原以为可以借霍督师为父复仇,她才会变卖资产北上,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傅云英看着董小姐,心里有了打算,不过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问起双鱼岛的事。

董小姐性情直爽,侃侃而谈。

她没有说谎,傅云英问她沿海的事情,她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很熟悉沿海一带。

“好生招待董小姐,安置好她。”

等董氏出去,傅云英吩咐乔嘉。

乔嘉应喏,却没有立刻走,而是踌躇了片刻。

他思量再三,双手握拳,抬起头,平平无奇的脸上表情复杂,和平时的严肃沉着不同,双眸明锐。

傅云英疑惑地回望他。

乔嘉看她许久,挪开视线,垂着眼皮,道:“大人……自从十多年前率兵南下,二爷这么些年,再也没有领兵出征。”

“先帝不信任二爷,防着二爷,二爷要降低沈介溪的戒心,也不肯带兵……可小的知道,二爷其实一直走不出十多年前的阴影。”

乔嘉叹口气,“二爷这一次南下,小的其实很不安,还疑惑为什么大人竟然不担心二爷的安危……”

他笑了笑,“是我误会大人了。大人才是真正懂二爷、相信二爷的人,所以二爷才能够忘却之前的种种,和以前一样,无所畏惧,他还是那个所有人敬仰的大将军。”

说完话,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朝傅云英行礼,躬身退出去。

傅云英坐在书案前,出了会儿神。

乔嘉有句话说错了。

霍明锦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是那种认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动摇的人,感情上如此,其他事也同样。

是非对错,善恶忠奸,世人的评价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

所有信仰倾覆,他便只信自己。

她拈起一枝兼毫笔,铺纸写信。

虽然知道他早有万全准备,自己这边也随时注意着闽浙出身官员的动静,还是得写信提醒他几句。

南方气候温暖,他这时候应该脱下厚厚的冬装,穿上给他预备的春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