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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142)+番外

她会不会被他的冷漠凉薄吓破胆子,从此和其他人一样,将他视作一个喜怒不定、冷血无情的帝王?

那种出自内心的孺慕敬爱,自然而然的亲近,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李治微微叹口气。

他额角隐隐有些微汗意,举办出征仪式对他来说,实在太吃力了。

可他没有选择。

义阳和宣城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太子的莽撞行为不止触怒了武皇后,也在前朝掀起轩然大波,他必须尽快平息风波。

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妄图利用太子和武皇后的矛盾,搅乱平静的朝堂。

“阿父。”

一声娇软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李治抬起眼帘。

裴英娘捧着一张丁香色帕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犹豫着想为他拭汗,又怕动作太大,引得别人侧目,干脆把帕子往他手心里一塞,“阿父累了。”

今天的出征仪式意义重大。

太子李弘揭发武皇后的不仁,将李治气得呕血病倒,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劝谏的折子像雪片一样堆满案头。

李弘体弱多病,政务都是由东宫属臣替他料理的。以他的心性,难以承受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光是众人的非议,就足够把他压垮了。

李治特意召集群臣欢送程锦堂和执失云渐,武皇后没有出席,六王李贤、七王李显都在场,李旦也在飞楼上观望。廊下是朝中的文武官员,领着二品虚衔的老臣,官居三品、掌握实权的宰相,两省常参官,只能参加大朝会的七品芝麻官,外国使臣,宗室王孙,皇亲国戚,世家名流,一个不落,能来的都来了。

李治这是在当众竖立太子李弘的威信,稳固他的太子之位。

同时,李治也是在为她正名,昭告天下,即使她只是个皇室养女,也容不得别人轻视。

裴英娘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出身高贵,但因为卷入宫闱争斗而落得幽禁的悲惨下场,纵然是武皇后挟私报复,可李治的不闻不问,也是造成两位公主悲剧的原因之一。

李治的温柔和宠溺,让裴英娘忘了对方也是个杀伐决断的天子,他对武皇后和武皇后所生的子女有多疼爱,对其他庶出子女就有多无情。

长孙无忌、高阳公主、巴陵公主、房遗爱、柴令武、李元景……

皇室成员,血亲外戚,甚至是亲生骨肉,李治都能果断地痛下杀手。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其他皇帝少。

他比同胞兄弟李承乾和李泰更沉着冷静,手段也更高明,他先借长孙无忌之手,除掉吴王李恪,逼死姑父、姐姐、叔父数十人,然后等羽翼丰满,时机成熟,和武皇后联手,一举击垮长孙无忌、高家、王家的关陇体系。

王皇后和萧淑妃是他的枕边人,但涉及到前朝争斗,他狠决凉薄,照样没有丝毫留情。

多年的病痛和中年以来的深居简出让人忘了李治早年的雷霆手段,他是太宗李世民亲自教养长大的,该狠心的时候,他比谁都铁石心肠。

武皇后是唯一的例外,也只有这一个例外能让他优柔寡断了。

新城公主抑郁而亡,李治愧对妹妹,提起新城公主时,总忍不住泪洒衣襟。

但裴英娘知道,如果再给李治一次机会,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不会因为妹妹放过驸马。

这样的李治本该让裴英娘心生畏惧的,可她忘不了刚刚进宫时,李治对她的呵护和关爱。

每天清晨去含凉殿问安,他歪坐在簟席上,眉眼温和,笑容和煦。光线从槅窗外撒入,笼在他身上,花白的两鬓泛着柔和的晕光。他招手唤她,像个普普通通的长辈,“小十七,快过来。”

他喜欢喊她小十七,不是别的,只是亲昵,仿佛她永远是个小娃娃。

乐声平缓柔和,如黄莺出谷,龟兹乐人们正在奏《春莺啭》。

裴英娘从翻涌的思绪中回过神,轻轻握住李治的手,轻笑着问:“阿父,《春莺啭》真的是您让乐师谱写的?”

李治怔了一下,眉头轻轻蹙起,沉默半晌,眉宇间的阴郁淡去几分,“怎么,听说你最近在学这支曲子?”

李令月笑嘻嘻凑过来,“谁向阿父告密的?我和英娘苦学了好久,就等着冬至的时候给阿父一个惊喜呢!”

李治朗声欢笑,多日的积郁沉痛仿佛随着他的笑声散发得干干净净。

他一手搂着李令月,一手搂着裴英娘,“好,冬至那天,为父等着你们的惊喜。”

义阳和宣城已经远离长安,走了也好。走了,才能平安活下去。

台下的众人把李治和李令月、裴英娘之间的亲密孺慕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