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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269)+番外

蔡四郎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他很快提溜着醉得七倒八歪的李显回到牛车旁,道:“老丈的膝盖碰青了,没有内伤,我多给他两贯钱赔礼。”

裴英娘放下心来,两贯钱听起来不多,但彼时米价也不过几文钱一斗而已,一两贯钱足够老丈过几个月的。

李显抬起圆胖的脸蛋,眼神朦胧,酒气熏天,一撩袍子,趴在车辕上,抱着牛尾巴嘟囔着什么。

壮牛不耐烦地扫扫尾巴,挣脱他的手,他的眼睛跟着牛尾巴打转,不一会儿,又抱上去了。

周围的扈从们忍笑上前,想把李显扯开,费了半天劲儿,扯不动。

裴英娘很想把李显丢在路边,但怎么说也叫了他几年王兄,不能真的不管他,“把英王抬到马背上去,看好他,别让他摔了。”

扈从们沉声应承,七手八脚把李显从车辕上撕下来,抬到马背上。

“娘子!”

车驾后面传来一声呼喊,刚才被李显撞倒的老丈追上牛车,气喘吁吁,“娘子且慢!”

车驾周围奴仆环伺,老丈根本看不到裴英娘,但想着乘坐卷棚车的一般是贵人家的女眷,便以娘子称呼。

蔡四郎翻身下马,走到老丈跟前,右手握住腰间匕首的剑鞘,冷冷道:“还有何事?”

老丈看他脸色阴沉,颊边一道长长的刀疤,吓得一哆嗦,堆起一脸笑,“得娘子馈赠,某无以为报,实在惭愧。某身无长物,这几只葫芦鲜嫩翠绿,是今早刚从地里撷的,给娘子添个菜蔬。”

他从箩筐里拣出几只葫芦,小心翼翼等着蔡四郎回答。

蔡四郎没说话,接了葫芦便走。

老丈轻吁一口气,目送车驾走远,挑起一担子烂菜瓜果离开,菜虽然摔烂了,他舍不得扔,带回家去能吃上十天半月呢!

蔡四郎随手把葫芦交给忍冬,“老丈送的。”

裴英娘盯着他看了半晌,示意忍冬退下,缓缓道:“四郎,你是不是觉得老丈多此一举?”

蔡四郎不吭声,薄唇轻抿。

裴英娘眉尖轻蹙,“你以前流落市井的时候,三餐无继,是怎么填饱肚子的?”

蔡四郎怔了一下,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你别忘了,我不是天家血脉,我生于市井。如果我没有进宫,那么我只是普普通通的裴家娘子,并非高贵的公主。”裴英娘郑重道,“你也一样,四郎,不管身份怎么变,你不该瞧不起市井百姓。”

李显可以不把黎民百姓当回事,裴英娘不能,因为她来自民间,体会过人间疾苦。她两辈子都是普通人,有点自私,有点懒散,不管世道如何,一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不是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圣贤,但至少应该对劳苦大众抱有基本的悲悯之心,因为她自己曾是其中一员。

蔡四郎显然不把老丈当回事,已经失却市井长大的平常心,变得冷漠而麻木。

马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裴英娘不希望看到他有朝一日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权贵鹰犬。他就像一头野狼,需要时常敲打,不然不知道他会养成什么性子。

蔡四郎双手握拳,紧紧咬牙,半天不说话,清秀的面孔腾地涨红一片,似乎很难为情。

知道愧疚,说明他不会忘本。

物极必反,裴英娘不想激起他的逆反之心,放轻声音,“好了,去英王府。”

东市往西走两坊之地,就是开化坊。

英王府门前熙熙攘攘,车马盈门。

裴英娘诧异道:“英王府在宴请宾客?”

李显不在,那宴客的主人只可能是英王妃赵观音了,她在宴请谁?

半天听不到回答,裴英娘心头疑惑,回头张望。

蔡四郎眼圈通红,神色隐忍,狭长凤眼里竟有泪花闪动!

看到她回头,他扭过脸,粗鲁地擦擦眼角,神情倔强。

裴英娘一时哑然,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叹一口气,柔声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提醒你而已。四郎……你真敢掉眼泪的话,马上回观里去,让阿福出来替代你!”

这小子,十几岁了,怎么脾气这么大,说他几句,竟然敢哭!

蔡四郎低下头,沉声道:“我在市井流浪的时候,当过乞索儿,给富户帮过工,替酒肆扫马厩,干一天苦力活儿,只为了换一个蒸饼吃……我没有瞧不起人,只是担心那老丈纠缠不清,娘子没见过市井无赖,无赖们惯常装可怜讹诈钱财。”

他说话时,目光平静淡然,但语气分明带着委屈哀怨。

裴英娘看着蔡四郎发红的眼角,一阵头疼,青春期的少年郎,果然敏感。

回想起来,她刚进宫的时候,李旦正值年少,好像从来没见他失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