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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416)+番外

他的父亲是天子,母亲是皇后,自小教导他诗书礼仪的皆是名满天下的学士鸿儒。

他不敢辜负师者长辈们的期望,勤学苦读,宽以待人。

写出第一篇得到学士夸奖的文章时,他捧着书卷奔至李治面前,那时的李治年轻,俊朗, 运筹帷幄, 意气风发。

李治看过他的文章,开怀大笑,拉起他的手, 带着他登上含元殿,俯瞰高耸巍峨的宫城, “弘儿,这大好江山以后是你的。你身份高贵,又天资不凡, 不可任性骄纵,荒废才能,日后一定要戒骄戒躁,虚心学习,做一个像你阿翁那样心怀天下的明君。”

许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李治说话时目光中的期许和鼓励。

暮色下宫墙静静矗立,天边云霞笼罩,倦鸟归巢,李治看着他的眼睛,比漫天的晚霞还要璀璨。

阿父的掌心温暖干燥,他不仅是领袖群伦的帝王,也是慈爱温和的耶耶。

李弘刻苦勤勉,清慎俭约,李治很欣慰,多次在宫宴上夸奖他好学聪敏,仁孝谦逊。

他觉得自己不会辜负李治的期望,只要他足够努力,将来有一天,全天下人都会真心敬爱服从他,说他是让李治引以为傲的嫡长子,一个优秀出众、完美的继承人。

到那时,他可以向阿父证明,阿父没有看错他。

后来阿父的旧疾发作,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严重的时候只能卧床修养,母亲越来越多地参与到朝堂政事中,逐步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开始和母亲发生冲突,他渐渐不能理事,东宫的大小事务都由属臣们为他代劳,他郁愤不安,忐忑恐惧。

他慢慢发现,李治的许多作为,和书上写的仁德之举并不一样。

就连他的这个太子之位,也是用阴谋和鲜血换来的。

“耶耶……”他枯瘦的手摸索着去碰李治的袖子,喃喃道,“耶耶……”

小时候他常这样唤阿父,抓着阿父的锦绣袍子,闹着要阿父抱。

长大以后,他对自己要求严格,未曾再像幼时那样扑进父亲的怀抱里撒娇。

他是太子啊,是阿父的全部期望,他必须快快长大,让阿父为他欣慰骄傲!

“弘儿……”李治俯下身,握住李弘的手,“耶耶在这里。”

阿父的声音依然和以前一样,温和厚重,仿佛连绵的群山,永远守护在他身后,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阿父总能保护他,原谅他。

“耶耶……”李弘嘴角勾起,艰难扯出一丝笑,最后一次感受父亲掌心里的温度,父亲老了,手背开始冒出褐色斑点,手掌粗糙,指节弯曲,难以握紧他的手。

他应该一天天变得强大,帮助辅佐年迈的父亲,可最后,却总是父亲为他收拾烂摊子。

“耶耶,对不起……”李弘双目圆瞪,挣扎着想回握李治的手,“孩儿让你失望了……”

若真如高僧所说,人有几世轮回,儿子不求来世富贵荣华,惟愿下一世,能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

他煞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恬淡的笑容,手抽搐了两下,顺着锦被滑落。

李治泪眼朦胧,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

屋子里的哭声静了一静。

片刻后,东宫姬妾们惊叫大哭着扑向床榻,“殿下!!”

“大家!”

“陛下!”

床榻内外,一片人荒马乱。

近侍们一拥而上,扶住晕厥的李治。

裴英娘几步迈进内室,探手摸摸李治的额头和心窝,吩咐内侍立即掐人中,回头扫一眼不停叩头的医者们,厉声道:“别谢罪了!奉御呢?速去叫来!”

看到圣人晕倒,跪着求饶的奉御、直长们赶紧爬起身,冲到床榻前,七手八脚为李治诊脉。

内殿哭声震天,太子离世,原属东宫的姬妾、侍从、婢女前途渺茫,殿中侍立的宫人自知以后没有出路,一个个痛哭流涕,既是为太子的死哭,也是在哭他们自己。

裴英娘按按眉心,环视一圈,冷静道:“先把圣人送去偏殿休息。”

李贤扫她一眼,点点头,叫来宫人,将李治送至偏殿床榻上。

裴英娘和宫人们一起扶着李治离开,经过李旦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

李旦飞快摸一下她的脸,“照顾好阿父。”

她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点点头。

武皇后很快赶到,淡淡扫一眼内殿,凝望着帐内的烛火,面色沉静。

姬妾内侍们放声嚎哭,太子妃裴氏早已经晕倒在地,被人抬到一边灌参汤。

武承嗣靠近床榻,看一眼太子的遗容,确认太子已死,叹口气。

等他回头时,发现姑母已经走了,屏风前空荡荡的。

武皇后审视的目光从几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