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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563)+番外

她低低嗯一声,不说话。

李旦有他的计划和考量,他对她有多在意,对其他人就有多冷漠,素来不大管别人的生死,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不会因为同情外人而去逼迫他改变。

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武太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想再抓几个袁宰相的“同伙”,好坐实袁宰相谋反的罪名。

李旦摘下几朵蜡梅花,别到裴英娘的发鬓上,浅黄花朵很配她身上穿的杏黄明绿间色裙,“昨晚宫中夜宴,袁相公当众说起汉朝吕后的故事,规劝母亲还政于七兄,母亲勃然大怒。”

武太后雷厉风行,立即命人以谋反的罪名查抄袁府,袁家女眷入掖庭宫,男丁和袁宰相一起入狱。

李旦问裴英娘:“你想救袁相公?”

她摇摇头。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能够坚持信念,不畏生死。他们刚正不阿,秉公直断,傲骨铮铮,哪怕一路跌爬滚打,受尽坎坷,最后只能落一个粉身碎骨,凄凉收场,也在所不惜。

裴英娘佩服这样的人,敬仰这样的人。

然而她自认无法做到像袁宰相那样,明知不可为,还是以卵击石,奋力一击。

袁宰相谨慎了一辈子,活到七老八十了,竟还有这样的热血。

她长叹一口气。

两人靠着坐了一会儿,桐奴过来请李旦去书室。

他站起身,揉揉裴英娘的头发,“下午这里晒不到光照,坐一会就进去。”

她点点头,“我晓得了,你去忙吧。”

心里却腹诽,还不是因为他昨晚太狠心了,任她怎么撒娇都不肯停下来,害得她现在还觉得腰酸,这样坐舒服,她就不进去!

等李旦走了,她叫来阿禄吩咐,“袁家的子孙中,年幼者多半会被流放到岭南去,让那边的人注意南下的车马,若是看见了,好歹照拂一二。”

阿禄答应下来。

她望着庭中沐浴着萧瑟寒风独自盛开的蜡梅树,想起以前在长安时和袁宰相的几次交谈,裴宰相遭到贬谪以后,她以为袁宰相会走另一条路,没想到他比裴宰相更决绝。

长安,大理寺。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几个狱丞的簇拥下走进一间净室。

出身不同,贵贱不同,关押在大理寺期间的待遇也不同。

比如袁宰相,因官居三品,在朝野颇有威望,即使以谋反罪关押,也没人敢怠慢,住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家人、侍从可以入狱伺候他的起居。

老者进入净室时,被一道竹木屏风挡住视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暗暗嘀咕:我入狱的时候只有一张草席,怎么袁猫成了阶下囚,却有案几香榻,屏风毡毯?

卷着袖子的侍从拎着一桶水出来,看到老者,大吃一惊,哐当一声,水桶跌落在地,污水泼洒得到处都是。

狱丞皱眉,当着老者的面不好训斥,忍了忍,没吭声。

老者眯一眯眼睛,这么大的动静,袁猫怎么没出声斥责?

他转过屏风,脚步一滞。

屏风后面一片愁云惨淡,袁宰相躺在香榻上,身上盖了几层厚厚的锦被,面容衰败,目光涣散,明显是即将谢世的光景。

袁大郎和袁小郎跪在香榻旁,低头抹眼泪。

老者快步走到香榻旁,啧啧几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唯有叹息一声,“袁猫,我来啦!”

袁宰相抬起眼帘,瞥一眼老者,精神一下子变好了,“裴狐狸,我就知道、你、你还会回来!”

裴宰相咧嘴一笑,“是啊,我不仅回来了,还官复原职,比以前更风光。”

袁小郎抬起头,愤愤道:“家父垂危,裴公风光得意,自当得意去,何必来奚落家父?”

袁宰相哀叹一声,摆摆手,“大郎,小郎,你们出去。”

袁小郎捏紧拳头,“不行,阿耶,我不走!”

袁大郎看看阿耶,再看看眼底隐有沉痛的裴宰相,擦干眼泪,二话不说,把傻弟弟拖出去。

其他人也都走了。

“袁猫,你聪明一世,怎么也栽跟头了?”裴宰相道。

袁宰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是为了先帝,为了自己的良心,我比你强!”

“是是是,你比我强。”裴宰相坐到香榻旁,“比我强又如何?眼看你一家老小,全要跟着你受罪,你家大郎、小郎,还有小郎君、小娘子们,这辈子的前程都毁了!”

袁宰相闭一闭眼睛,一颗浊泪滑出眼眶。

多少年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从脑海里一一闪现,一步步爬上三品官的高位,他吃了不少苦头,做了很多有利社稷的好事,也做过不少有违良心的坏事。

他自嘲一笑,“其实我没想过要惹怒太后,裴狐狸,我和你说句实话,那晚在宫宴上,我刚刚把规劝太后的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我是真怕呀,我富贵了一辈子,不想就这么白白死了。这两天我连认罪的折子都写好啦,只要递上去,太后一定会消气,我接着做我的三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