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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660)+番外

裴英娘面不改色,含笑道:“母亲稍等,张侍郎刚刚接到家中急信,出宫去了,就算马上赶回来,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时辰。”

女皇靠着床栏,羊仙姿手执梳篦,帮她挽起满头银丝。

奉御很快赶到,为女皇诊脉,宫婢们手捧铜镜、托盘、漆盒、铜盆,陆陆续续走进内殿,服侍女皇梳洗。

寂静中,远处骤然传来一串轰隆隆的炸响,继而惊呼四起,其间夹杂着仓惶的尖叫和恍如猛兽嘶吼的沉重吼声。

喊杀声四起,无数声音汇集在一处,响彻云霄,整座紫微宫似乎都在震颤。

长生院内却静得出奇,宫婢们仍旧有条不紊地侍候女皇。半夏和忍冬找来一只鹿皮蹴鞠,教皇太孙鸿奴踢球,内侍们围着他加油鼓劲。

女皇侧耳细听院外的喧哗声,脊背发凉。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惊肉跳,几乎窒息一样的感觉。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衰老的身体无法承担她的雄心壮志,而李旦年轻气盛,风华正茂,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万众瞩目。

登基时她盛装华服,在众人的仰望畏惧中一步步走上祭天的高台,那时的她身体硬朗,思路清晰,满朝文武在她眼里,不过蝼蚁。

现在她依然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权力,但是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江山迟早要还给李氏。李旦是她的儿子,不会杀她,非要垂死挣扎,只能闹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还不如顺应时势,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当然,前提是李旦真的能控制住局势。她毕竟是皇帝,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有制胜的希望。

女皇叹息一声,喝口茶,问一脸平静,仿佛真的只是进宫侍疾的裴英娘,“五郎和六郎呢?”

外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不需要再遮掩。裴英娘直接道:“母亲,张家兄弟心怀不轨,意欲谋反,趁您病重时窃取兵符,阿兄及时发现他们的阴谋,领兵除乱,您无需担心,阿兄准备充足,此刻应该已将张家兄弟就地正法。”

女皇沉默一瞬,手指轻抚细瓷茶盏,永安瓷问世以后,那些粗劣的瓷器全被淘汰了,后浪推前浪,总有更新更好的东西代替老的旧的,这是亘古不变的准则。

她还没有痴狂到妄想一辈子长生不死,皇帝也是凡人,人终究逃不了一死。差别在于一般人死得悄无声息,而她这一生把持朝堂几十年,最后甚至成为女帝,想得到的她都得到了,死后她还能接着安享子孙后代的祭祀,女人做不到的,她做到了,男人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

女皇放下茶盏,“十七娘,老实回答朕,你怕么?”

裴英娘笑了笑,“不怕,他们不会闯进长生院。”

女皇眉眼微弯,“北衙的人很快就能赶过来,你觉得旦儿能坚持多久?”

裴英娘轻声说:“母亲,您了解阿兄,他既然让我进宫来陪伴你,必定胜券在握,北衙禁军早就来了……他们正在为阿兄诛杀那些负隅顽抗的人。”

北衙最后一刻才倒向李旦,为了立功,赢得新君的信任,他们必须冲在最前头。

刀上一旦沾了鲜血,只能接着往下走,事成,升官加爵,事败,全家灭门,没有回头路。

北衙的人下手比南衙的人更狠。

女皇皱眉,并不是恼怒,而是淡淡的失望,“北衙也暗中投靠旦儿了?”

裴英娘卷起袖子,重新斟满茶盏,缓缓道:“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暗中投靠也好,还是被逼顺从也罢,有什么区别么?”

远处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器撞击,骏马嘶鸣,隔得太远,怒吼惨嚎声听起来有些失真,仿佛隔着水雾看百戏杂耍,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女皇陷入沉默之中。

仙居殿。

李显哆嗦着擦掉脸上的血丝。

一具尸身躺在他脚下,相貌端正,五官清秀,正是刚才还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和他密谋怎么除掉李旦的张昌宗。

他一大早进宫,主动和二张攀谈,张昌宗大喜过望,带着他到仙居殿来详谈,这里是张昌宗的地盘。

刚说了没几句,李旦就领着精兵赶过来了,一句话不说,袍袖一扫,他身后的精兵们立刻飞扑进凉亭,切瓜砍菜一样,把张昌宗剁得鲜血淋漓。

阿弟实在是太可怕了!李显心有余悸,连连后退,他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阿弟的话!

护卫们大手一张,拖走张昌宗的尸体,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哐当”几声,几只披头散发的人头滚落到李显的长靴旁边,那是张昌宗的贴身侍从。

“呕——”李显捂住嘴巴,肠胃里一阵翻涌,踉跄着推开身边的亲卫,冲到花池子前,吐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