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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7)+番外

宫人们垂首静立,宛如泥胎木偶。

武皇后抬手轻轻揪一下贺兰氏晕红的脸颊,笑得很慈祥,“既然天色已晚,你就在宫中歇下吧,免得碰上金吾卫盘查。”

贺兰氏露出一个甜美天真的笑容,“多谢姨母。”

说完这句,她竟然真的转头往侧殿走去,打算留宿在李治的寝宫中。

裴英娘眼皮直跳:魏国夫人,您没看见所有人都在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瞻仰你吗?

武皇后目送贺兰氏走远,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宫人试探着道:“殿下?”

武皇后回头,指指裴英娘,“带她去换身装束。”

宫人拉起裴英娘的手,转入后堂。

一个梳翻刀髻的中年妇人小声道:“殿下,可是要为裴小娘子换上公主的旧衣裳?”

李治和武皇后膝下只有一女李令月,今年十岁,号太平公主,极得帝后宠爱。因为宫中只有李令月一位公主,加上她地位尊崇,宫女、女官们平时提起她,一般不会特意提封号。

武皇后淡笑一声,“不,你去殿中省寻殿中监程福生,他知道该怎么办。”

中年妇人面露讶异之色,程中监掌管天子的衣食住行,和裴十七娘有什么关系?

心里虽疑惑,但她不敢多问,一径找到殿中省。

殿中监程福生果然早就准备好几套衣裳,有半臂襦裙,袍衫靴裤,夹袄背心,件件都是宫用的上好料子,就是看起来有些陈旧,像是某位贵人穿用过的旧物。

问清裴家小娘子的年纪和身量大小,程福生挑出合适的尺寸,交给中年妇人。

宫女们手脚麻利,很快把裴英娘打扮好。

她身穿骨缥色散点小簇花孔雀锦上襦,墨绿宝相花纹对襟半臂,缃色折枝并蒂莲罗裙,胸前挂一副大红璎珞,腰间束湖蓝色宫绦,佩刺绣卷草纹香囊,肩披绿地金花妆花缎帛,臂上一溜錾刻花丝金臂钏。

换好衣裳,宫女打散裴英娘的长发,重新为她梳髻。

她缚发用的石榴红丝绦被丢弃在梳妆台下,宫女另外挑了条鸭蛋青丝绦为她缚起螺髻,丝绦留出很长一段,垂在肩头,鬓发间饰以簪环点翠珠花。

因为她还没有打耳洞,耳铛就免了。

宫女还想给裴英娘涂胭脂,刚掀开蚌形银盒子,中年妇人道:“小娘子年纪还小,肤色娇嫩,不必妆粉。”

她围着裴英娘转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再点上美人痣即可。”

宫女答应一声,在裴英娘的眉心中间点上一点朱砂。

宫女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枚黄金琉璃花鸟纹十二棱铜镜,方便裴英娘检查自己的衣着。

镜中的小娃娃皮肤雪白,眉目清秀,眉心一点朱红,可怜可爱,像瑶池圣母座下的玉女。

裴英娘悄悄松口气,幸好她年纪不大,不然一套傅铅粉、涂胭脂、画蛾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晕红、涂唇脂的程序走下来,她早饿晕了!

武皇后看到打扮停当的裴英娘,两眼一亮,颔首道:“果然很像。”

裴英娘心头猛地一跳:像谁?

千万别像武皇后的某个仇人啊!

不是裴英娘胆小怕事,而是她早有自知之明,如果她是深处内宫的后妃,凭她的脑子,绝对是最先死的那个炮灰!

而且是那种死之前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炮灰……

掌握朝堂的大致动向也没用,她只是个八岁小姑娘,根本不是未来的女帝武皇后的对手。

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

内堂静谧无声,殿中燃着数十盏鎏金贴花纹灯,数百枝儿臂粗的蜡烛熊熊燃烧,时不时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油花炸响。

裴英娘轻敛衫裙,从花纹灯前走过。

这个时代蜡烛还是比较珍贵的,唯有皇宫里的天子财大气粗,舍得一夜烧这么多枝。

昏黄的烛光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斜倚在殿中火炉床前,两边分设八床坐席。

桌椅板凳的普及是宋朝之后的事,唐朝上到天子、天后,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没有椅子。家家户户厅中设坐榻、坐席,跪坐、跽坐、盘腿坐,怎么坐都行,反正没有椅子坐。

五代到北宋初年,椅子高几等家具逐渐流行,但是坐在椅子上、双腿自然下垂的姿态,仍然被世人视为粗俗。

裴英娘已经习惯没有椅子可坐的现实,按着宫女的吩咐,肃礼毕,乖乖站在殿中,等李治发话。

说起来要感谢武皇后,她为了谋求政治资本,下令父在母亡时,百姓必须为母服丧三年,提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以前妇人们面见圣人,必须行大礼,现在女性们觐见圣人,只需行肃礼,不必下跪。

李治正值中年,面白宽额,下颌有须,大概是多病的缘故,眉宇间略带郁色,头绾碧玉簪,穿一袭家常素色无纹圆领蜀锦袍衫,靠在凭几上,抬起眼帘,“这是谁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