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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72)+番外

裴英娘睡眼朦胧,光脚踩在簟席上, 不停打哈欠。

半夏和忍冬一个为她挽发,一个服侍她穿衣裳。

晨光熹微,如笼薄纱,槅窗下昏暗朦胧, 葱茏树影笼在雕刻海棠花形窗棂上,乍一看, 还以为外面正值暗沉深夜。

光线暗淡, 贴金缠枝花鸟纹铜镜也照不出清晰影像。

宫婢拢起帐幔, 支起窗户, 点燃一排儿臂粗的红烛, 把内室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裴英娘年纪小,不用费心打扮, 一会儿的工夫就穿戴好了。

浅色交领襦衫,郁泥留仙裙,因为天气乍暖还寒, 外罩一件缥色宝相花纹蜀锦半臂,肩披刺绣彩帛,绾着双螺髻,鹅黄丝绦束发,衬得黑发愈显乌浓润泽。

裴英娘让忍冬把她平时戴的鎏金玉镯子收起来,另找出两只闭口镂刻寿桃纹玉镯,笼在手腕上。

艳阳三月的曲江池畔,热闹非凡,莺歌燕舞。

贵族男女早出晚归,率领家中豪奴健仆,呼朋引伴,宴饮欢笑,嬉戏打闹,流连忘返。

每当宴会过后,池水边的脂粉香气盘旋萦绕,半个月之后仍然不散。草丛树下,田野阡陌,总会留下无数从贵女们身上坠落的金簪玉钗,翠钿宝石。

裴英娘精打细算,金锭、首饰,布帛、彩宝,她一样样全都记在账上,而且时不时要拿出来翻看一下。

万一今天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遗落几件金银饰物,她会心疼的。

所以,开口、卡口的玉镯、臂钏不能戴,只能戴闭口的,贵重的金簪花钗不能戴,容易掉落的珠玉宝石更不能戴!

最后,她只用丝绦束发,几乎不用珠翠。

忍冬觉得太素净,走到廊檐外,用竹剪子绞下一朵含苞待放的一捻红,簪在裴英娘的发鬓旁,“今天京兆府的世家女郎们几乎全都要去曲江池,贵主还是装扮一下为好。”

裴英娘乖乖让步,人靠衣装马靠鞍,全城贵女出动,个个都是傲慢雍容的金枝玉叶,她不能太格格不入。

忍冬也聪明,知道裴英娘心疼饰物,找出一只金丝编成的鸟雀簪子,光华耀动,一看就不是凡物,最重要的是,簪子是扭成薄片状的,背面藏有小巧的勾子,卡在发丝上,除非被人故意用力拉扯,一般不会轻易松脱。

裴英娘戴好发簪,伸手拽了拽,簪子纹丝不动。

她很满意。

然而李令月不满意。

看到昭善领着裴英娘走进内室的时候,李令月立刻板起脸,挥挥手,示意宫婢把她的妆匣送到裴英娘跟前,“喜欢什么挑什么,不许和我客气!”

裴英娘抿嘴一笑,随手拈起一枚李令月从来没戴过的小香球,让半夏帮她别在头发上。

李令月前不久刚过的生辰,年纪长了一岁,五官轮廓愈发鲜明。她今天要和赵观音抢风头打擂台,打扮得十分艳丽,敷粉描眉,眉心贴翠钿,嘴角饰面靥,丰姿端丽,艳压海棠。

等她装扮完,天边隐隐浮起几点亮色。

两人略微用了点饧粥,先去含凉殿。

李治今天精神不大好,一早起来就在吃药。内殿光线昏暗,他歪在坐褥上,一束亮光穿过方格窗棂,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李令月走上前,看李治只穿着一件家常的半旧圆领衫,有些失望:李治不止有眼疾,中年之后,腿脚也不便利,鲜少出宫游玩。今年有小十七陪伴,他明显好了不少,没想到还是不能去曲江池游赏春光。

裴英娘安慰李令月,“等你回来,亲口把看到的风景讲给阿父听,阿父会很高兴的。”

她倒是觉得李治留在蓬莱宫更好,太液池畔风景秀丽,不比曲江池的亭台楼阁差。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是热闹,并不适合李治这个病人去游玩。

李令月勉强好受了点,“咱们把宫廷画师都带去,让他们把外边的风景画给阿父看!”

她说风就是雨,想到这个主意,立刻一叠声唤昭善。

武皇后很赞同李令月的想法,把当值、不当值的画师全部召进宫,命他们随行。

画师们不敢怠慢,纷纷去准备颜料画笔工具。其中唯有一个青年,两袖空空,什么都不带,连好心的宫婢为他找来的画笔都嫌累赘,随手扔在一边。

武皇后笑道:“七郎怎么不戴上画具?”

青年神色骄矜,“某自胸有成竹,无须画具。”

裴英娘看青年态度傲慢,有些诧异,敢在武皇后面前这么狂放不羁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李令月撇撇嘴,“那是崔家七郎,字奇南。”

裴英娘恍然大悟,崔奇南风采出众,年纪轻轻便当选宫廷画师,武皇后又对他颇为亲近,而且姓崔,不必说,又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