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陌上桑(54)

“雪狼是这片疆域的狼王，我杀了它之后，带着狼皮到了繁花谷，这里的人看到狼皮，似乎都对我心生惧意，久而久之，我便在此安身，谷中的狼也常常以为我是它们的王，所以它们才会听我的话。”

他讲述罢了，垂在水中的大掌紧握成拳，不敢回头看她，只是静静等着，仿佛在等着她的宣判。

难怪他的血可以抵御沉阳道之下的阴寒。

林一青一时接受太多，消化了片刻，思索道：“谭如玉的内丹救了你的躯壳，雪狼王的血救了你的神智，这狼额头上有红纹，大概也是个半妖。这二者相融，挽回你一条命，按理说，你不应该会变成妖，可能是狼王和谭如玉的内丹这两股精气中和之时出了些差错，一方溢出，阴阳不调，才会导致你外形上的这些变化。”

她眼珠子朝下，盯着霍桑被水淹没的胸口以下，说：“别的地方没有变了吧？”

霍桑：“……没有。”

林一青说：“那你每天在繁花谷研究药方，又是看医书又是泡温泉的，都是为了让自己变成人？”

霍桑凝眉不语，但相当于默认。

林一青又说：“你本来就不是妖，顶多也就算个半妖，你放心，我大师兄路子广本事大，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霍桑沉吟不语，良久，问她：“那你在意吗？”

林一青说：“在意啊，当然在意。”

霍桑目光黯然失色，视线一时不知该落往何处，只是眼底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失落。

林一青小声说：“虽然你这样挺可爱的，但是毕竟人妖殊途，人跟妖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霍桑面色紧绷，想让她别再说了，可偏这时，却听林一青道：“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霍桑原本紧锁的眉头忽而舒展，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又即刻转为疑惑和茫然。

他转身盯着她，却见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说错话了似的，随后支支吾吾半天，说：“所以……是能治好的，你别怕。”

霍桑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一青咬咬嘴唇，目光闪躲了片刻，咧咧嘴说：“能治好的，别怕。”

她想搪塞过去，但霍桑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他微微歪头，说：“上一句。”

第28章

林一青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半晌，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扭头溜之大吉。

她转身的那一刻，霍桑伸手拉她，他力道蛮横，一时收不住，只闻扑通一声，林一青跌落水中，水花溅了霍桑一脸。

这时，树林外似乎有细微的动静，霍桑下意识捂住林一青的嘴，侧目问：“什么人？”

外边儿窸窸窣窣了一阵，安静了，霍桑凝重的表情却也随之缓和下来。

林一青扒开他的手，道：“不去看看吗？”

霍桑低头瞧着她说：“不必，是阿胜他们，已经走了。”

林一青听罢，脸上愈发滚烫，她贴着霍桑的身体，好像浑身都着了火，又气又羞地结巴起来：“他们竟然偷听……不行我要去揍他们！”

霍桑却将她抱回去，别有深意地说：“你这样湿着，不能出去。”

林一青心跳如雷，咚咚咚得都快要把她脑子震坏了，她双手抵在霍桑胸口，仿佛试图以此隔开二人的距离，可那掌心触碰到的温热肌肤，又简直要命。

这时，霍桑抬头朝树林间吹了声口哨，黑鹰飞了出来，落在岸边。

霍桑道：“弃月，去找西婵取身干净的衣服来。”

黑鹰歪歪脑袋，随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一青愣愣地说：“弃月？它才是弃月？”

霍桑点点头，说：“我当初在路边捡到它的时候，它奄奄一息，我救了它以后，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我本无意隐瞒姓名，去齐洲几趟后，是那帮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把我说成了弃月。”

难怪西婵说谷主就叫谷主，而从不提霍桑的名讳。

林一青趴在霍桑胸口呆了半晌，鼓起勇气望向他，问道：“那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霍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算不上熬，只是一开始接受不了自己这具身体。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林一青说：“那你想过我吗？”

她这冷不丁的一句疑问，让原本就暧昧不明的空气更显旖旎。

霍桑盯着她，眼底隐现一丝危险的预警，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林一青定了定心神，说：“知道，我就是觉得这三年来我老是想起你，可如果你一次也没想起我的话，我就很亏。”

霍桑失语半晌，低声说：“我死前听到了你的声音，我曾经甚至以为那是我的幻觉。因为我觉得，没再见你一面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