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102)+番外

这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就像是看到一只家养的小宠物，看在主人的面子上随便夸赞了一句。

陆岘蹙了蹙眉，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爷爷。”

陆老爷子走近几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露关怀地看着他，“我一收到消息就从赶了过来，你现在好些了吗？”

陆岘回视着他，淡然地说，“您费心了，医生说没有大碍。”

“那就好。”陆老爷子点点头。

他温和地劝，“你年纪轻，千万要注重休养，别落下病根。这些天就少操心一些别的事情，在医院好好养着。”

陆岘颔首道，“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气氛不禁有些僵硬。

陆老爷子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什么也不适合，因为心不在此，所以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陆岘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神色淡了一点，声音却毫无变化，“您有什么事，直说即可。”

陆老爷子迟疑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二哥……”

他下意识地去看陆岘的神色，却见陆岘还是一脸平淡的模样，他的心不由沉了沉，语气却变得更为和蔼，“我想你应该知道了陆笠的事，宋珏应当与你说过。”

陆岘承认道，“是。”

陆老爷子踌躇了一会，还是开口说，“我知道这次是他做的不对，简直是荒谬透顶，但是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之后我也会送他出国，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另外他名下所有的股份我也会让他转给你，你……”

他心生不忍，自知这个要求十分过分，可是他还是狠了狠心，带着点期盼和恳切地说，“你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不安。

陆老爷子看着陆岘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提在半空的心一沉再沉，几乎要坠落深渊。

他忍不住又张开口，试图说点什么来挽回，“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继续商量。”

“或者，你想见一见陆笠吗？我可以让他来和你道歉……”

陆岘还是沉默。

终于，陆老爷子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他低声问，“阿岘，你对爷爷失望了吗？”

陆岘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您会来，是意料之中。”

“您会为陆笠说话，也是意料之中。”

“没有期待，所以谈不上失望。”

陆老爷子一愣。

陆岘又说，“其实我明白，您这次并不是偏帮陆笠，只是在您的心里，永远是家族为重。”

“当年您可以因为性取向直接舍弃最疼爱的重孙，如今为了陆笠，您只是恳求我不要追究而并非强逼，其实已经有改变了，不是吗？”

不是吗？

陆老爷子没有回答。

可是其实两人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时移世易，对方不再有约束威胁自己的能力，所以硬刀子变成了软刀子，再一次扎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陆岘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他合拢了双眼，不再看老人的神色，“送陆笠出国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陆老爷子愣住了。

他原以为陆岘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这一次的事情再无转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松口。

老爷子的神色难掩感动，刚要开口说句什么，却见陆岘看着窗外喜气洋洋的布景，轻声道，“快要过年了吧。”

陆老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了点不安，他勉强压下情绪，说，“是啊，前几天是元旦，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他慈祥地笑着，温声说，“到时候你也大好了，我们回老宅，好好的办一次除夕宴。”

“你喜欢的人，也可以带回来见见……”

陆岘看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陆老爷子心中咯噔一下。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维持着笑容继续说，“太麻烦了吗？也是，那就我们一家人聚一聚，不必搞这些……”

他的话音在陆岘毫无波澜的目光下渐渐消弭。

陆岘望着他的眼里无波无澜，他轻声说，“在老宅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该换个天地了。”

陆老爷子怔在原地。

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毫无立场，无从挽留。

于是他站起身，匆匆留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门被阖上。

室内再一次陷入沉寂。

陆岘垂下眼帘。

少时的欢声笑语仍在耳畔，只是那些过往，好与不好，却终归是慢慢远去。

宋珏在老爷子离开后就进了病房，看见陆岘怅然的样子只觉得心口一疼，他放轻脚步，悄悄地靠近男人，柔声喊 ，“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