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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378)

“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活这一世……只是……有些不甘心……”

“血是勉强止住了。只是……他身患血证。此病外伤流血虽然危险,但尚可救治。若是脏腑血脉受了创伤,内伤出血,那就药石无灵了……据我刚才所诊,这位公子的伤势怕是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这里有几副补血、退烧的方子,姑娘收好。不才医术粗浅,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小子五内皆伤,加之cao劳过度,气血两虚。要不是仗着有罡气护身,早就见阎王去了。……我虽能帮他压制伤势,补足气血,也是治标不治本。血证一病,无药可医。我断他过不了今年的重阳,快去买口棺材备着吧。”

“我快死了……”

……

这些话,一句句刺进心里。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那湿润浅淡的血腥气。

反反复复的伤势,雪上加霜的cao劳。即便他从不道一声辛苦,但那种痛,她看得到、猜得出来。追魂返阳,不过是让他复苏罢了,他的病痛伤势并不会有丝毫好转。“太上圣盟”和茅山的恩怨,她不明白,但他,却一次次被卷入。而每一次,都会留下新伤。到了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豪言壮语,如此苍白无力。找最好的药、最好的大夫、为他杀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只愿能长长久久地跟他在一起。只是,她忘记了,在没有找到真正能让他脱胎换骨的方法之前,他的每一日都不轻松。

今时今日,她早已不能再眼看着他受伤,不能再见他辛苦难受。可是,就连她自己,都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到他……

她想到这里,不禁哭了出来。

身后的三生石,依旧演着他的今生,演着每一场惨烈的交战。她不敢回头看视,仅仅聆听,却已让她泣不成声。

曾几何时,她为他被抛弃在“豢龙池”而忿然,甚至说他的父母尚不如妖类禽兽。可他,却只是平淡地说:也许是家人不忍,想替我做个了断罢。

而今,她似乎能够明白了。

不是无情,不是冷酷,只是“不忍”。与其看着他被病痛折磨而死,宁愿他早入轮回……

她的思绪繁乱,无数往事翻涌脑海。

她竟想起了那名叫君无惜的女子问过她的话来:

“……妖类长寿,本不该与凡人为伍。今日相守,他朝永别,这等痛楚,姑娘可有自信承受?”

那时的自己,答得轻松:“什么‘今日相守,他朝永别’?你是不是说,凡人会比我早死?……那凡人之中还有长寿和短命之别,难道那些长寿的都承受不了么?他们若受得起,我自然也行。”

然而,事到眼前,她却清楚地知道,她受不起。纵然他终有一死,可她却放不开手。

昔日,她救褚闰生返阳,从未有过如此犹豫。那时的她,一心想着要让主人重归仙道,然后,继续曾经简单快乐的生活。可是,如今的她,看了许多,亦懂了许多……

她抱着葫芦,哽咽着低下头去,一遍遍地自问,让池玄复生,究竟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一念私心。

这时,周遭忽然一片骚动。

只见崔巡已然赶到奈河岸边,看到绛云和池玄,他眉头紧皱,厉声吼道:“住手!”

绛云心惊,抬眸怯怯望向了对岸。

崔巡正欲渡河,梁宜却领着一众亡魂赶到。那群亡魂本已落入奈河,不得超生。如今到了桥前,无不欢欣雀跃,不等梁宜下令,就争先恐后地往桥上涌去。

梁宜见状,了然一笑,她拂尘又挥,一片金光靡丽,飞向了三座桥去。她掐诀,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复汝神识,还汝灵知。”

随她咒语声停,桥上的亡魂被闭却的神识皆被开启,有依恋凡尘执意回返的,有作恶多端意图逃离的,更有无数亡魂想从最低的桥上离开,踏上另两座去。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本要渡桥的崔巡便被一众亡魂堵在了中间,不得脱身。

然而,这般混乱,惊动了守桥的鬼差。只听几声高呼,周遭阴气愈盛,从黑暗之中涌出了无数鬼卒来,镇压桥上的亡魂。

梁宜正要再次做法,十数根漆黑锁链却自四面八方而来,将她牢牢绑缚。她想要挣脱,却觉阴气深重,让她使不出力来。她手中的拂尘骤然消失,只余下了点点金光明灭。便是此刻,鬼卒聚集,将她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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