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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懒云疏(3)

她无辜地回答:“放太远,够不到……”

这句话,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手中的菜刀狠狠砸进了砧板里,吼她一句:“亏你说得出口!”

她微微一惊,心里升起一丝惶恐,忙扯开话题,哀怨道:“……水有点凉。”

“凉死你算了!”他说完狠话,稍敛了怒气,道,“就烧了这些热水,快洗完起身。我替你拿衣服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有些失落。她展臂,轻轻抚着水面,满心留恋,只想永远泡在这温水里。这时,他已经拿了衣物站在青纱之外。他凭着依稀的人影判断她的动作,但静等了片刻后,他咬着牙,忿然道:“是不是要我帮你穿衣服啊!”

纱帐内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她磨磨蹭蹭地从水里站了起来,接过他递进来的衣物和布巾,慢慢地收拾起来。

眼看她动作极慢,他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再斥:“现在是什么天气,还不赶快擦干。若是病了看谁管你!”

她又叹了一声,稍稍加快了动作。她刚要穿衣,却不防踩上了积水,脚下一滑。所幸她反应及时,稳住了身形,但手臂却还是磕上了浴盆边,撞得生疼。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扶额叹气。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师父。但话又说回来,拜入门派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二十多年前,他尚是襁褓中的婴儿,便被易水庭收养。这易水庭乃是赫赫有名的修仙门派,与另外八个门派并称九嶽仙盟,除妖伏魔,福泽百姓。能入门修炼,也算是幸事。可不知为何,他尚不知事之时,已成了她的入室弟子。

她俗家姓景,号为“芳青”。乃是掌门亲传弟子,道行精深,年纪轻轻便已任坛主之位。昔年魔教祸乱天下,与易水庭数次冲突,皆以她为先锋。后来,更奉她为“易水五贤”之一,为众弟子师范。他能入她门下,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可待他年纪稍长,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的身上,哪里能看到一点点与传言相似之处啊?!

记忆之中,她几乎永远都一派倦怠之态,大部分的时候都赖在c黄上。小时候心思简单,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病,只想着要好好孝顺她,让她快些好起来。等长大了,他才沉痛地发现,她患的是天下最难治的病——懒!

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照顾她的,但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着。传授武艺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指望她了,平日跟师伯师叔学也不差。比起武学,这些年来他在织补、浣洗、厨艺方面的造诣,才是真的出类拔萃。不管是不是本末倒置,反正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只是,几年之前,她执意搬出门派,住到了僻静的后山。这样一来,若他奉命出门办事,便有些照料不及。虽能托同门代为看顾,但终究不能太过劳烦……

他正想得心忧,就见她已穿好衣裳走了出来。他打住思绪,松了口气,继续去料理灶上的食物。

她慢悠悠地跟了过去,靠着灶台,问:“今晚吃什么?”

“知道这会儿是吃晚饭,看来已经睡醒了啊。”霖川调侃她一句,继而回答,“回来的匆忙,只有些莲藕,再煮点粥罢了。”

“好。”她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皆不再言语,待粥滚藕熟,两人吃罢,已是日落月升。她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看着晃动的油灯,只觉困意浓浓,不由得要睡去。他伸手拉起她,柔声劝道:“上c黄睡。”

她懒懒爬上c黄,正要合眼。却见他挪开了桌子,在地上铺了条席子,又取了枕头和薄毯出来。

“你不回门派?”她问。

“嗯。”他又收拾了一下,阖上了房门,略微漱洗,道,“我是先赶回来的。师兄弟们大概还有一两天的路程。捉到的妖物在他们手里,我也不好一个人回去复命。再说……”他长吁一口气,又捶了捶肩膀,“我哪还有力气回去……”

“捉妖可辛苦?”她关怀了一句。

“还好。”他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吹了油灯,躺□去。

她起身坐在c黄沿,看着他,又问:“可有受伤?”

他笑着,应她:“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儿,岂能那么不中用?”

“这就好。”她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再过几日就是仲秋,试剑大会你准备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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