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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料峭(68)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仪萱心头顿生百感焦急,半支起身子,连挪带爬地循着过去。光芒愈亮,她终于看见了那说话的人。正如她所料,与她一起被困在此地的,正是云和。沉重的锁链将他重重困住,不容他半点自由。他跪身在地,低着头,用混乱颤抖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那两句话。

“云和师伯。”仪萱靠近了一些,唤了他一声。

云和闻声,话音一顿,慢慢抬起了头来。仪萱刚要说话,却见他竟是满面泪痕,一时间被怔住了。她皱起眉头,问他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云和的眉宇生出戚然,泪水簌簌,夺眶而出。

仪萱还从没见过大男人能哭成这样,不由慌了手脚,忙哄他道:“你别哭啊,我这就救你出去。”她虽这么说,但却根本无法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根本无力施救。

云和看着她,哽咽着问道:“我早该偿命的,对不对?”

仪萱皱眉,道:“你的确犯了不少恶行,但是非恩怨总要有个说法。然后,是错就认,有罪就领,哪里有犯了错什么都不交待,只想着偿命的?”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唉,你疯得厉害,跟你说这些只怕你也不懂……”她言罢,继续努力挣脱束缚。但徒劳无功不说,那黑气又开始紧缠,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虽说在真虚境内不会死伤,但这即时的痛楚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她正纠结时,云和却缓缓抬起了手来。出乎意料的,随他手臂举动,困锁他的链子竟轻易断裂,再无法拘束他半分。他的手轻轻摁上她的肩膀,只微微施力,就断去了束缚她的黑气。

仪萱惊讶不已,她一边缓和着自己被紧勒的痛楚,一边打量着云和,微微不悦地道:“你……你别告诉我这锁链根本困不住你……”

云和闻言,伸手一扬,果将自己身周的锁链全部毁去。他含着满目水色,戚然问她:“我杀了你师兄,你不要我偿命吗?”

“呸呸呸,别乱说话,我师兄好得很。”仪萱道,“不过,虽不要你偿命,先前的那些帐也是要算的。等我回了易水庭,告知掌门,再由掌门上禀真君,由真君主持公道!”

“真君……”听到这名字,云和一阵惶恐,他微微瑟缩着,喃喃道,“别告诉师尊……不能让师尊知道……我做了这种事,不能让师尊知道……我扰乱生死颠覆伦常,毁了永圣天宗……是我害死了云杉师姐,我害死了所有人……”他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我已无颜再见师尊,不配再称自己是九嶽弟子……”他的意识复又混乱,继续道,“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我没有施恩,反而加害……我杀他们,是为他们好……”

仪萱再也听不下去了,诚如致韵所说,他把自己困在了往事里。而到了此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九嶽之内无人知道真虚境的真相。只因那“无颜”和“不配”,让六虚圣山变作了囹圄,困锁住永圣天宗的生机。也是因此,骆乾怀漠视门派兴亡,只一心放任,等一场自生自灭……

“我说你够了啊!这还有完没完啊?真是把我急死了!”仪萱忿然道,“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再纠结又有何用?都有偿命的心了,还不敢跟师门请个罪么?我老实告诉你,当年那些魔物还有残余,如今就在这里,他们抓你来,是要利用你扩大真虚境。后果如何,你应当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杀不死的啊’,可这不是杀不杀得死的问题好么?就算真虚境内没有活物了,也不当这样。若不想救他们,干脆收起法阵啊。即然救了,就别动不动就撒手不管。这世上哪里有你们自己想一死了之,还不准别人求生的道理?”仪萱越说越气,也懒得再继续了,她伸手扶起云和,道,“跟你讲也讲不通,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云和也无应答,只是怔怔被她拉着走。

仪萱正拉着他找出路,却听石门转动之响,随后脚步轻悄,慢慢往里来。仪萱心里一慌,却发现无处可逃又无地可避,能做的只有屏息以待。

进来的人是陆信。他手执着一盏油灯,寻找着一路过来,待看到仪萱和云和,他面露愕然,道:“你们竟能挣脱……”

仪萱将云和护在自己身后,厉声道:“陆镇长,枉我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竟跟魔物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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