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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12)

她的声音,他已然熟悉。但此刻,这声音里头带着少有的急切,似乎是在害怕。他被她拉着跑,穿过灼热火光,挤过混乱人群,越过高耸墙围……终于,两人离开了那喧闹之地,踏入了一片皓洁月色。

她确认没人追上,这才停了下来。她微微喘着气,嗔他道:“好没用!让你去杀人的,怎么反被人拿刀架着脖子!亏你还是玄凰教的人!”

他无语。

她也没多计较,只是拍了拍胸口,回头往翠柳巷的方向看了一眼。先前的火光早已黯了,只是烟还未消,黑墨墨地染在天上。她抿唇笑笑,眉宇间尽是得意。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随即,抽出了被她握着的手腕。

她回过神来,看他一眼,笑道:“我救了你,不说声谢谢?”

他并不接话,只是问道:“千叶金莲在哪?”

她故作哀怨地摇摇头,道:“我们先前似乎说好了,你替我杀人,我还你金莲。如今你既然没能做到,我又为何要还你?”

他微微蹙眉,却无话反驳。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又道,“他的武功的确太强,你杀不了他也情有可原。这样吧,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然而,她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又道,“咱们别站这儿,小心他追过来。先找地方过夜。”

她说罢,依旧不由分说地拉起他,迈步就走。

她这般我行我素的做派,他也多少习惯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后带他去的,是城内有名的大户人家。眼看她熟门熟路地翻过围墙,避过家丁,拐进一间无人的厢房,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大大咧咧地往c黄上一坐,笑着招呼道:“别客气。”

他心上一阵无奈,道:“这是……”

“这是别人的屋子,我知道。”她满不在乎,“空着也是空着,让我歇一晚又能怎样?总之,不弄坏东西,不顺手牵羊就行。你也是,可别又拿了别人的花花糙糙!”

话到这里,已没什么可说了。他径自到一旁的榻上,坐了下来。

她见他妥协,抿唇笑了笑。她略坐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来。偷住的屋子,自然不能点灯。屋内昏暗,几乎无法视物,何谈看信。她起身走到窗边,伸手一推,邀了月光。

清辉如水,泻入屋内,引他抬了眸。她将信纸展在月下,低头细看。她的长发高高挽着髻,cha着一朵大红牡丹。月华清朗,她额头一路滑下,抚过如雪肌肤,描过修长玉颈,落在纤柔肩头。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衣衫甚是单薄,不过一件红绡肚兜、一袭白绫长裙,一条青纱披帛。忽然,那青纱披帛自她肩上滑落,坠到她的臂弯。她连头都未抬,随手轻轻拉上。青纱要落不落、半遮半掩,搭在她的肩头……

即便她武功不弱、心思也不简单,但这样暴露在一个男子之前,终究不妥。他想要出言提醒,却不知自己的立场和资格在哪里。他微微垂了眸,终是沉默。

许久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对他道:“我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趁我不备,将我擒下,然后逼问出金莲下落?”

他的确没想过。只是若这样承认了,似乎就输了什么。

她叹口气,道:“枉我站这儿卖了半天的破绽,你倒是动个手呢?这么一来,岂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来是故意卖破绽……他顿生五味陈杂,隐约地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见他神情微妙,不由失笑。她收了信,走到榻边,在他身旁坐下,调侃道:“哎呀,你这种朋友我一定要结交。不如现在告诉我名字吧?”

他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动,突兀地问她:“你叫什么?”

“咦,我不是先前说过了么,梅时雨呀。”她答得迅速。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她已然明白,叹口气,道:“殷怡晴。殷勤的殷,怡晴么……”她略想了想,笑道,“怡然自得的怡,雨过天晴的晴。”

他竟不知道,一个名字,也能在眼前铺开画卷:一夜春雨,日出方停。满枝新绿,绽着柔光——偏是如此温柔明丽的名字,对了最任性轻狂的人。

她对他的评价自然一无所知。她笑着,又带着些许不甘心,对他道:“现在该你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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