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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45)

老庄主一家的尸首早已不见,满室水光粼粼、金玉生辉,一如初踏时那般。他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将殷怡晴放下,正要看视伤口时,殷怡晴的身子向前一倾,靠上了他的肩头。她的呼吸微烫,随着不定喘息,灼着他的颈窝。

“腰……荷包……”她低低说出这几个字。

他点点头,伸手抚上她的腰,还未等摸索,她的身子却是一僵,口中溢出一丝呻/吟。他忙缩了手,不敢再轻易举动。

她缓过痛楚,开口道:“没事……”

他再一次搜寻时,用了十分的小心。待找到荷包时,他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低头一看,却又皱了眉头。手中的荷包早已染满鲜血,污了上头的花纹。荷包里头的,是数枚银针,并一轴金丝线。

“帮我……fèng……”她的声音断续,早已无力完整地说话。但叶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扶她侧躺下,起身走到一旁,在各种金玉器物中翻找。片刻后,他拿起一个莲花荷叶纹的金碗,在一旁的水池中舀了碗清水,把银针和金丝线放入其中。接着出掌将一副檀木妆奁碎开。他垒起木片,将金碗架上,借了长明灯火,将其点燃。

他回到殷怡晴身边,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解了她的衣裳,查看伤口。除了背后的刀伤之外,她的全身上下还有不少刀口,手臂和双腿上更满布淤血,想是棍棒拳脚所致。不仅如此,她腹部的箭伤亦未痊愈,一番混乱,这旧伤也已裂开,向外渗着鲜血——想必他方才碰到的,就是这处伤口了。

他查验的目光,让殷怡晴不由自主地羞赧起来。她忍着痛楚,拼着力气翻了个身,只以后背对他。

叶蘅紧皱着眉头,心中竟有些忐忑。他不通医术,只是略懂些急救之法。她伤至如此,若不就医,只怕不好。但如今,不说外头还有人搜寻追赶,就说她这伤势,也不宜再移动了。这般情势,哪里容他犹豫耽搁?……俄而水沸,他回过神来,定下心绪,取出针线为她fèng合伤口。

针刺之痛,让她绷紧了身子。她咬上了自己的手腕,强咽下出口的呻/吟。他知道她疼,却不能纵容自己的怜惜。他小心地稳着自己的手,不让内心的颤动蔓延至指尖,只想尽快结束一切。

银针穿刺,金线织结,待他fèng完之时,她已然失了意识。他探过她的脉搏,确认她无事,随后去寻了些绫罗绸缎来,依旧放进水里煮过,为她清洗伤口……

……

在殷怡晴的记忆里,她从未历过这样漫长痛苦的梦境。她在一片昏暗中奔跑着,身后似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追赶。她不知自己要跑到哪里,亦看不到尽头。嘈杂的人声,让她的脑海嗡嗡作响。跑着跑着,她的双腿便失了力气,身子不断地往下陷。待到被淹没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之中,寒冷乍生,一丝丝、一寸寸,缠进了她的骨血……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昏暗渐渐终结,那寒冷之感也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火燎般的疼痛。从躯干至四肢,从肌肤至脏腑,痛楚有如活物一般噬啮着她。她听见自己的呓语和呻/吟,知道自己陷在梦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永沉痛苦之时,甘甜的清水滑下喉咙,润过那因疼痛而焦灼的身心。她心神一动,意识陡然清明,慢慢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叶蘅略显憔悴的侧脸。他手中端着一只银碟子,正轻轻吹凉碟中的水。察觉她醒来,他不免惊讶,但那惊讶之色很快被欣然所取代。他的声音疲惫,却依旧温柔,道:“喝水。”

她道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想哭。她慌忙低下头,就着他手中的银碟子喝水,掩盖那莫名的脆弱。她喝罢,也不敢再看他,只是埋下头去。但这一埋,却让她愈发慌张:她竟没发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

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他褪了她的衣裳,为她fèng合伤口。她这一想,顿生出前所未有的尴尬窘迫。她忙往下瞥了瞥,就见自己身上盖着银红的锦缎。她略放了心,又微微有些羞恼。她眉头一皱,正要抱怨他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然喑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叶蘅见她似要说话,开口道:“别勉强说话。你伤得很重,且静心养息。我在山庄内找到些药物,你有精神时就看上一看,兴许有几样有用的。”

殷怡晴素来倔强,哪里肯听。她清了几次嗓子,出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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