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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锁香楼(58)

素儿再睁眼,却不在阴曹地府。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身着天子裳服的崇亲王贺兰於玠。见她醒了,他一笑,托起她的肩膀:“来,把药喝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毫无感情。

她记得,嘉远帝告诉过她,哲亲王的泰半罪名是假的,唯有一条是真的——他早有反心。

她避开送到嘴边的药匙,冷然问他:“你早有反心,是吗?”

他的手一滞,药匙放回瓷碗中,犹豫了一下,告诉她:“是。”

“所以,陛下并没有冤枉了你,可你一直在利用我。”

他又一笑:“不错,我决定送你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存了夺位之心。但,皇兄还是冤枉了我,是他疑我在先,逼得我造反。这些晚些再说,先把药喝了。”

她毫不领情地推开他再度送到她嘴边的药匙,药汁洒在了他的一摆上。她冷冷道:“赐我一死吧,让我殉了陛下。”

“殉葬?”他微眯了眼,“你没人可殉。我跟他不一样,我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她心中一动,仍是合了双眼不愿再理他。

“皇后娘娘万安。”一阵宫女问安的声音。

“陛下万安。”是一个好像熟悉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然后,她知道他离开了,另一个人坐在了她的榻边。她又睁开眼:“孟……”

是孟良娣,当年的孟良娣。素儿看了看她现在的衣着,随即明白,冷然一声:“皇后娘娘。”

“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把药喝了。”皇后端着药碗,药匙轻轻搅着,“本宫听陛下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把清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但你大可不必为嘉远帝如此,他已经废了闵充媛,陛下又一碗死药赐死了闵云清,如今的你,是闵素儿,陛下的正一品夫人。”

她只作不闻,又闭上眼睛自顾自睡着,皇后的声音悠悠传来:“若不是为了你,陛下不会这么早动兵。呵,去年中秋宫宴打碎贡品那事,根本就是他着意安排,为的就是要了你回去让你免受责罚。”

“他什么都算准了,算准了你会出来为小宫女顶罪,便可要求嘉远帝赐下你。然后,先前的一切布置自是暴露了,便只能动兵。”皇后语中一顿,带了点嘲意,“他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你居然为了让他脱尽干系竟说出那番话,做了宫嫔。”

所以,他没能要了她回去,一切的布置仍是暴露了,只能起兵。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以为她做得很聪明,却是搅乱了一个想救她的人全部的布置。这是她无意中亲手布下的一盘棋,逼着嘉远帝和崇亲王对弈。明明不愿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出事的她,因为设下这盘棋,终是会逼得其中一个无路可走。

她忽然明白,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皇后的话还在继续,一字字地敲在她心上:“那天的宫宴,本宫也在。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你心里有陛下。后来,陛下起兵前告诉本宫,若能事成你却被嘉远帝赐死了,便追封你为后,本宫做夫人,不再立后;若你还活着,便是本宫做皇后,封你夫人。”皇后言语轻轻,却直刺着她已脆弱不堪的一颗心,“素儿,既然你心里有陛下,陛下又待你这么好,你又何必如此记恨?”

素儿终于开了口,生生硬硬地一句话充满悔意:“皇后娘娘,当年在崇亲王府时……您就该一顿重责取我性命。”

若她那时就死了,大概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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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道理都给她铺平了揉碎了,她却半分听不进去,只想以绝食了结了自己。

从陛下、皇后到过去王府的故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轰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还是连口水都不肯喝。

第三天一早,陛下又来了,将一张纸放在桌上,对她说了句“夫人封号,自己挑一个”便拂袖离开。

她忽然生了一股惧意。

她的感觉是对的。不出半个时辰,一个仅穿着中衣裙、浑身血污的人被带到了她面前。宦官放下人便走了,那人无力地伏在地上,她定睛一看,一声惊呼:“玉漓?!”

玉漓木然地抬头看看她,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急忙过去扶住她,惊慌地问她:“玉漓……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样?你……”

玉漓伏在她怀里一味地哭,她看着玉漓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惊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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