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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283)+番外

“是。”太子的声音显得无力,又一叩首,道,“父皇近来可安好?”

“嫡长子谋逆,群臣议论不断,你说朕可安好?”

太子一滞,伏在地上未敢起身,静声道:“儿臣不孝。”

一本奏章掷到他面前的地上,皇帝的声音再度传来:“涉安侯请罪的奏章。”

霍予祺将那奏章捡了起来,翻开的同时,听得皇帝道:“那个宫女告诉你的所谓‘旧事’,不过是赫契人刻意编造。你却就这样谋反,朕还险些将罪责全怪到皇后身上。”

太子笑音清冷:“父皇,您当真认为母后无辜么?”

席临川心中微震,未动声色地看向皇帝,皇帝却也未说话。

太子又道:“哦……自然,父皇想是知道一切始末的。只是您可以只在意想在意的。”

他说着直起身子,跪坐在地望向皇帝,笑音未变:“但儿臣还是想说一次——儿臣谋反是母后逼的。她以为儿臣在查她的罪证,便容不下儿臣了。可实际上,儿臣查那些也并无别的意思,甚至没想过要呈给父皇……”

他苦笑低哑,短舒口气,神色坦然:“儿臣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而已。关乎生母的事,儿臣想知道得清楚一些,不应该么?”

竟是并未因此想与皇后翻脸?!

席临川心生讶异,连皇帝也神色一震。久久无人应话,殿西侧一支碗口粗的红烛烧出一声裂响,如同刻意的嘲弄一般刺入三人耳中。

皇帝睇了他一会儿,终道:“可你还是反了。”

“母后让儿臣觉得这太子位保不住……不是等同于把刀架在了儿臣脖子上?”太子眼眸低垂,却掩不住眼中的自嘲,须臾,一喟,“罢了。总归是儿臣自己识事不清,才落得如此地步。”

又是一阵安静。这一次静了许久,才又有了些响声——是宦官入殿时的脚步声。

席临川循声看去,见那托盘里只有一只酒盅,惊得一吸冷气:“陛下?!”

“朕只能这么做。”皇帝面色平淡,话语末音却还是没能克制住那份颤抖。阖上眼强沉口气,又缓一缓,他才再度睁开眼,“还有什么话?”

“我……”霍予祺颔首思忖少顷,道,“儿臣想见见母后。”

“不行。”皇帝的回绝干脆得近乎残忍。顿了一顿,却又问他,“为何?”

“这十余年,到底多劳母后照顾。”霍予祺蕴起微笑,“其实儿臣早知道母后不喜欢儿臣,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难堪大任……许多事,多亏有母后担待,儿臣想道声谢。”

他的口吻平淡极了,寻不出任何面对鸩酒的恐惧。

停顿片刻,又自己摇了头:“不去也罢。但……父皇,儿臣想知道,您是不是也一直不喜欢儿臣?因为儿臣的生母、或者因为儿臣自己不合父皇的心意?您是不是当真如外人所说,觉得这个儿子……实则还不如骠骑将军能堪大任?”

“殿下!”席临川忍不住口气一沉,后面的话却因皇帝抬手示意噤声而生生噎住。皇帝只睇着儿子,未行作答,淡声道:“你若想去见皇后,就去。”

“多谢父皇。”霍予祺神色黯淡地道了声谢,继而看向席临川,问他,“仍是骠骑将军‘押送’?”

皇帝点了头,目光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而过:“去吧。”

“父皇……”霍予祺的目光倏尔落寞,凝视了父亲好一会儿,又笑意森冷地看向席临川,“可否有劳将军,先行去禀母后一声,我迟些去。”

席临川点头,继而向皇帝一揖,告退离去。

足下未停地一直行到殿门口,隔得远远的,背后传来的话语显得不真切,却犹能听得完整,森森凉凉的,激得他浑身一冷:

“父皇,来日不论儿臣的哪位弟弟继位,还劳父皇告诉他一声,除掉席临川的那天,必要写封信烧给儿臣。”

.

席临川踏出宣室殿,朝着长秋宫而去,一路都觉寒风刻骨。

那般可怕的冷意,好像夹杂着太子多年来积攒的嫉恨,汇成风在耳边呜咽着、又刮进骨fèng里,冻得浑身留不住一点温度。

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只怕霍予祺是对的,位高权重的将领素来易遭新君忌惮。目下自己已然官位显赫,如若没有像上一世时那般早死、而是活了很多年,待得皇帝驾崩时必定势力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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