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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下(40)

付行云惊呆,都有点儿控制不住表情了,僵硬着关上刚打开的房门,企图和这间破房子解除关系。他看向旁边一间,闻逝川和小江住他们旁边,余向晚和娃娃脸男助理小何住再旁边,小何战战兢兢,仿佛被狼叼住脖子的小狗。

余向晚一巴掌拍他背上,说道:“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他们的房间并不像付行云那间那样,他们的房间虽然简单,但东西齐全,看着就是能直接住人那种。

“导演,我这房间没弄错吧?”付行云耐着性子,礼貌地问道。

他这语气过于礼貌客套了,弄得闻逝川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自从下了火车,付行云和闻逝川相处都是这副“相敬如宾”的样子,就和一般不熟的导演和演员一样。当事的两人倒没表现出什么,随行的其他人却很不习惯,余向晚天天轮流打量他们俩,满脸写着“看戏”两个字。

闻逝川进门的脚步顿了顿,说道:“忘了跟你说了,这房间里起居的东西你得自己置办,等我放下东西和你一起去,这样你才能最快融入这个环境。”

要不是付行云知道闻逝川对待电影从不含糊,他都要以为这是在故意为难他。

闻逝川是在电影学院正儿八经上了三年的,他初中时跳了一级,遇到付行云那会儿他刚刚肄业,十九岁。他的理念是斯坦尼那一套,体验派,演员要真听真看真感受,付行云稍一思考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大家都安顿好了,闻逝川领着付行云出去购置东西。

小镇不大,从这头走到那头可能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就和每一个普通的经济不发达小城镇一样。但这儿比那些城镇更加冷清,劳动力基本上都不在,全都去了旅游区工作,付行云一路上都没见过年轻人,到处都显出冷清。

闻逝川因为来勘过景了,很熟悉这儿,路上甚至和几个抽水烟的大爷打过招呼。他的皮肤不比长期住在这儿的人黑,气质也和他们不同,但却是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倒是付行云,有种格格不入,他开始还带着墨镜,渐渐的也就摘了,揣进兜里。

他们俩到了一个杂货店,面积不大,卖的东西不少。

付行云按着自己的心意选,闻逝川时不时根据实际的拍摄需要给点建议。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工作状态,但付行云又想起了他们以前一块儿租房子、添置东西的时候。付行云其实很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几乎都在福利院过,人多,永远找不到独处的空间。

但闻逝川是他的初恋,试问有谁不想和初恋住在一起呢?

恍惚间,他们杂七杂八置办了一大堆东西。

付行云还顺手拿了个陶瓷小狗摆件,和他家里的那个很像,家里的那个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付行云带走的,这么多年都没扔。他们以前的出租屋太小,房东也不允许养宠物,付行云想要小狗,想要得不得了,但只能买小狗摆件。

分手时,付行云唯一带走的、属于两个人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小狗摆件。

颇有种离婚时带走孩子的感觉,很幼稚。

他们买的东西整整装了两个大编织袋,闻逝川提起其中一袋,小狗摆件从大袋子里探出头,闻逝川看了一眼,没说话,付行云有些尴尬地伸手把狗头摁回袋子里。

他们提着两大袋东西过来,小江自觉地过来帮忙整理,等一切都整理好之后,正好是午后,饭点没到,太阳晒得人都困倦了,小江自动离开,付行云一个人大字型地躺在新铺的床上,小狗摆件在床头的架子上。

在《行云》这部电影里,付行云演一个在西南小城的酒吧里打工的年轻男人,他日常独来独往,但他有一个女朋友——一个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他常挂在嘴里的女朋友。他每日上班下班,没有朋友,一下班就回家陪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在隔壁栋买了一间二手房,正在装修,他没事儿的时候就过去监工。

电影的一开始,一切都是平淡的,近乎乏味,唯一有些刺激的,就是他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女朋友。

付行云躺在床上,回想剧本。

他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阳光,那一线阳光像是表盘上的指针,随着时间,一点点移动。他听着窗外传来的人声车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任由时间从他身上流过去。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付行云突然想道。

他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以前在学习读书时成绩也是吊车尾,高中后就没读书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彻底地明白过斯坦尼那一套理论,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是真听真看真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