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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处有人家(125)

可张平又在想,是他救了她,他在那个风雪的冬夜将她带回了家,给她吃的,给她穿的,他为何不能留着她。

而且,只是因为他是哑巴,所以他心里的话就不能表明么;只是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他的感情也要永远沉默么。

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在张平的脑中揉成一团,他两根拇指抵住阳穴,紧紧地按着。他的头很疼,前所未有的疼。

最后,在他的指甲在皮肤上压出了血痕的时候,张平终于重新坐直了身体。

他听见袁飞飞的气息均匀。他站起身,来到c黄边,轻轻地半跪着看着她。

他从没有说过,比起那双鬼魅的细长眼眸,他更喜欢袁飞飞的嘴。袁飞飞的嘴不大不小,薄厚均匀,上唇有些微微上翘,看着就像飞起的燕子翼一样。张平最清楚,这张嘴欢乐的时候是多么灵巧可爱,而动怒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冷漠麻木。

他从这张嘴里听过最动人的笑声,也从这张嘴里听过最狠毒的咒骂。

对张平而言,袁飞飞的嘴就好似一个神奇的百宝箱,让他本已孤寂的生命变得不再沉默。

够了,张平对自己说,已经够了。

裴芸也是个好孩子,她同他在一起,一定比与一个哑巴在一起更为有趣。

而他自己……

张平将手指轻轻放在袁飞飞的嘴上,笑了笑,在心里对袁飞飞说道:

【小丫头,往后若是嫁人了,记得多回来看看老爷。】

第五十二章

袁飞飞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但是后来的岁月里,她总是无意中回忆那段时间。

她觉得,那是她一辈子里,最为温和的一段日子。之后想来,她甚至会有种分外荒唐的感觉。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一个让她温和的理由。

那时她那么年轻,那么张狂,整个人就像一串赤红的辣椒,又冲又辣。

可她偏偏就是温和了下来。

每个回忆都有起始的地方。对于袁飞飞来说,那段日子的开始,就是她的那句——

“不管多久,我都等得。”

她的确等了下来。

从那日起,张平一切如常,可袁飞飞知道,他变了。

那种改变用言语无法说清,她与张平生活五年,还从没有这种感觉。仿佛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布满藤蔓,费力仰头,都看不到顶。

不过袁飞飞也没打算看。

张平如常,她比张平更如常。

就算是张平把堆放放杂物的偏房收拾干净,搬进去住的时候,袁飞飞都没有说一个不字。她还站在一边笑嘻嘻地问张平要不要帮忙。

然后就看着张平一脸沉郁地摇头。

那时夏天还没过去,张平搬着c黄板,后背湿了一大片。袁飞飞蹲在一边,冲他道:“老爷,再过不久就入秋了,等天气凉了再搬吧。”

张平摆手,过到袁飞飞身边坐下,拿起水壶大口喝水。袁飞飞道:“就这么急。”

张平手一顿,随意转了转自己的肩膀,比划道:

【没急,正巧这几天得空了。】

“嘁。”袁飞飞嗤笑一声,道:“照你这个话讲,那我们日日都是得空的。”

张平笑笑,点头。

歇了一会,张平又站起来,接着搬东西。袁飞飞就盘着腿靠在墙边看着他一趟一趟,来来回回。

于是,在夏日的尾巴里,袁飞飞第一次与在这个院落中,与张平分开而眠。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金家终于开始鼓吹花娘闹事。凌花在屈家得到消息,事发的前一晚,小豆芽在外面放风,袁飞飞与狗八一起,把锦瑟吊死在了房梁上。

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锦绣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挂在上面,微微荡着。袁飞飞看了一眼,道:“真像女鬼。”

狗八在一边捡起桌子上剩下的糕点,放到嘴里,随口道:“你见过女鬼?”

“没见过。”袁飞飞:“想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狗八笑道:“含冤而死的女鬼,你怕不怕。”

“含冤?”袁飞飞没有看他,只低低地笑了笑。

狗八:“怎么。”

袁飞飞道:“你若硬说她含冤,也不是不可。”

狗八:“她做什么了。”

袁飞飞道:“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狗八活动了一下脖子,道:“听不懂这些女人家的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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