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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处有人家(136)

袁飞飞更多的出现,是在张平的梦里。

在梦境中,袁飞飞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剪影,站在他的面前,他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却觉得她一直在笑。

如今看着这只小猫,把身子蜷成一团,埋在被褥里睡觉。张平会有一种时光回流的错觉。

当年,她也很小。

第一次见到袁飞飞,她还不及自己的一半高,给她洗澡,她就在盆里玩水。

张平经常把她举起来,她就在空中嘻嘻哈哈地叫唤。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念头,张平把那只猫留下了。

小猫怕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满屋子乱躲。张平怕它跑走,把屋子门窗关好,然后就看着那只猫在角落里冲他炸毛呲牙。

张平放松地蹲在小猫面前,朝它勾了勾手指。

小猫一爪子伸出来,挠在张平的手指上。

张平动都没动。

过了一会,猫累了,就地趴了下来。张平拿来盛水的碗,放到小猫面前,小猫凑过去一点一点地舔。

关了十几天,小猫终于认家了。

这只猫不粘人,平时就在院子里玩。张平给它做了几个绒线球,时不时地逗逗它。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过去。

他不曾想到,袁飞飞曾经回来过。

一共三次,都是在马半仙的忌日。

但袁飞飞只在城外给马半仙上了坟,并没有进城。只有一次,在袁飞飞离开后的第五年,袁飞飞不仅回来了,还进了崎水城。

因为凌花。

凌花病了,染的是行当病。起初身上起了小疹子,她没有在意,只道是沾了些不干净的客人。可几个月后,病情发作,几天的时间,她就倒下了。

金楼为她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来回回瞧了好久,开了七八副方子,说最后什么结果只能看天意。

凌花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那个哑巴小豆芽在房里照顾。

有一次,她从睡梦中醒过来,忽然问小豆芽今儿是什么日子。小豆芽给她比划完,凌花低声道:“也快了……”

小豆芽不明白,凌花也没有对他解释什么,只告诉他在月底的时候,每天去城外山林里等着,如果遇见袁飞飞,就带她回来。

那次,还真的让小豆芽等到了袁飞飞。

树林里,袁飞飞坐在马半仙的坟包前,手里拎着半壶酒。随口喝着,随手倒着。她已经二十有一,穿着男装,身形纤长,眉目成熟。

离她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面容很平凡,一双凹深的眼睛瞧着有些没神,下巴上有些胡渣。身材算不上挺拔,却也精壮有力。他穿着一身短打衣裳,裤口扎得紧紧的,挽起袖子蹲在一旁看着袁飞飞。

这男人正是狗八。

小豆芽偷偷从林子里摸过来,还没靠近,狗八就开口了。

“出来。”

袁飞飞打了个哈欠,接着喝酒。

小豆芽从树林里出来,站到袁飞飞面前,袁飞飞喝得半醉,眯着眼睛看着小豆芽,然后笑了笑,道:

“我就说昨个眼皮跳得厉害,今天果然碰见了故人。”

小豆芽给袁飞飞跪下,拿手在地上写字。

已经入冬了,土冻得硬实,小豆芽的手在地上使劲地写,生怕写不完袁飞飞就走了,手指头磨破一层皮。

袁飞飞看了几句,道:“知道了,今晚会去。”

小豆芽连磕了几个头,回去了。

他走后,袁飞飞转过眼,正好看见狗八看着她。

“你要回去?”

袁飞飞道:“凌花病了。”

狗八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

袁飞飞懒洋洋地坐了回去,接着喝酒。狗八道:“你只要得了空,年年都要回来。”

袁飞飞道:“那是上坟。”

狗八:“是么。”

袁飞飞又往地上浇了一层酒。

狗八道:“你的那些买卖营生都在外省,回这来干什么。”

袁飞飞:“都说了上坟。”

狗八转过头。

袁飞飞喝完了酒,从地上站起来,路过狗八身边,拉着他的领口,低声道:“你想去哪,我都不管。”

说完,她松开手,留下脸色泛青的狗八,独自朝山林外走去。

那天晚上,袁飞飞来到凌花c黄前,凌花病得很重了,身上的皮ròu烂了大半,屋里味道难闻极了。凌花看着袁飞飞,笑了笑,低声道:“飞飞,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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