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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17)+番外

杨临钊麻溜地起身,另外两个男生也举手说:“老师,我也申请罚站。”说完就往后头溜。龙小山拉了其中一个人,没拉住。几个男生站在后墙边笑得东倒西歪。

孟昀脑子里一根弦要崩断时,下课铃响了。她一声不吭,也不喊下课,收拾了东西就出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脸和脖子全气红了。

小梅刚给高三上完物理课回来,见状问道:“孟老师脸怎么红的?”

孟昀不愿丢脸,掩饰地拉拉衣服领口,说:“太热了。”

小梅老师说:“这才四月中,你这么怕热啊。”

语文老师小兰插嘴道:“孟老师很怕热的,她刚来那会儿,我都穿外套呢,她就穿裙子了。”

英语老师小竹说:“兰老师你有意思吧,人家裙子好看,不让穿呀。”

小兰说:“我没说不让呀。孟老师裙子都好看的,一天换一件,跟戏服一样。都说英语老师衣服最好看,你拍马都跟不上了,还不快加油。”

小竹说:“来支教的,搞那些花里胡哨干什么?每个人想法不一样的。”

孟昀正一肚子火没地方泄,当即就冷哼一声:“是呢,分人,也看底子跟资本的,对吧。不好看的人,弄得花里胡哨,叫装俏。”

她笑了笑,提上包出去了。

之后,办公室的气氛尴尬了一周。而更可怕的是课堂,孟昀每听到上课铃响,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上课跟受刑一样,终于熬到周末,却没有解脱。

在清林镇的第二个周六,陈樾很早就出门了。柏树也下村去了。

孟昀一整天关在阁楼,拨弄她的吉他。她弹奏不出像样的曲调,倒是唱出了一长段无厘头的咒骂。

她在视频账号上发布了一小段练习曲,第一条粉丝评论是:“不好听。像在吵架。”

孟昀正想怼它,“阳光照在核桃树上”给她评论了,说:“听上去有一种发泄感。要是有副歌就好了。”

她又静了静,最终没有怼网友,扔了手机,在床上躺尸。

世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这些天,连她的手机都很安静。

孟昀很少回想过去,她大抵是个朝前看的人。所以面对痛苦或挫折,她往往表现得无动于衷。

她对过去的生活也少有回想的瞬间。只是大学里有个片段叫她印象深刻。体育课上,她信心满满,面对着老师击打而来的网球用力挥拍——却只挥到空气。

后来,每当孟昀遇到一些无法越过的困难时,她便会想起那个场景——挥拍的一瞬间,球擦拍而过,手心空落落。

当她的demo被退回来,当何嘉树发给她分手短信,当妈妈要跟她断绝关系,当林奕杨工作室说“单身,炒作”,当她关在录音室里写不出一段音符,当她独自坐在路西镇路边的台阶上,她都清楚地感受到了球拍在空气中挥动的徒劳,不可控制的挫败。

就像这些天,她站在讲台上,面对教室里一双双沉默而又会说话的眼睛时,球拍一直在空气中挥动。

从上海逃来云南,还是一败涂地。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孤独地,压抑地缩在床上,从下午到夜晚,枕头湿了。

她不想待在这破地方了,可也不想回上海,想到这儿,眼泪就又无声地湿了脸颊。

窗外天光黯淡下去,暮色降临。

她躲在黑黢黢的小阁楼里,不知什么时候,听见陈樾回来了。

他似乎走到了她楼下,在她门边站了会儿。她多希望他敲门,他上楼来,跟她讲讲话,哪怕一句都好。

可她只是在流泪,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开灯。

她窗子是黑的。

他以为她睡着了,站了会儿,最终走了。

次日是星期天,早上陈樾准备出门时,孟昀坐在她家门槛上,咬着根没点的烟,眼神放空,神情孤独。陪她坐在门槛上的是个黑色的iPhone手机。

她咬着烟,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刮擦着打火机。

小狸猫云朵在天井里晒太阳,听见打火机声响,扭头看她一眼,猫眼冷漠。孟昀白她一眼,猫儿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炸了毛。

过去,孟昀时常在网络上云吸猫,但她叶公好龙,不爱真实的猫。

云朵这猫儿精得很,回馈似的也不爱搭理孟昀。它瞧她半晌,不屑一顾地翻身而起,轻快走去陈樾身边,绕着他的脚踝亲昵地蹭了蹭。

小马屁精。

陈樾蹲下来,长指抓揉猫脑袋,猫咪幸福地扬起头。他手指绕到它脖子下,轻挠它下脖颈。猫咪愉悦地眯起眼睛,笑脸咪咪,脑袋一个劲儿往陈樾手心里钻。

陈樾逗着猫,唇角有浅浅弯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