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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多情(20)

安勍手托茶碗,轻嗅茶香。

真心么,因为真心,所以才会有那样几乎要化了人的目光么……

“主子,天色晚了,再不下山来不及了。”

平儿站在一边,听着自家主子和如芩禅师的对话,分开每句他都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听明白。

安勍放下茶碗,站起身。

“多谢大师招待,天色已晚,我们这便走了。”

如芩念他身份高贵,本想找人送他下山,可安勍执意自行离开。

“大师不必担心。”

本来为避多人,安勍和小厮平儿是从后面上山的,可是不知为何,安勍并不想从后山离开。

那残疾男子下山极慢,如果自己从后山走,一定会碰见他和那女人。

安勍不想再见到那女子化了人的目光。

“平儿,我们走前面下山。”

“是,主子。”平儿虽奇怪为何要走前门,可他从小跟着安勍,小王爷的话对他来说大于天,他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

安勍推开门,一丝清风吹过他雪白的衣摆。

他抬起双眼看看天上,夕阳西下,一片红霞铺满天际。霞光照在他的挺拔匀称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锡金般,散着淡淡的光芒,美得如梦如幻。

他淡雅的双眼透着红红的云朵,喃喃自语:“这世间样样不公,唯有情义最公平,该有时,即使身为下贱,它不负你,不该有时,任你王侯将相,它不理你。”

平儿走到安勍身边,恭敬问道:“主子?”

安勍轻笑一声,“走吧。”

如芩禅师在小屋里,安勍如此高贵的身份她也没有相送。她自己沏了壶热水,一直看着烧水的火苗,窜来窜去,一下又一下。

安勍的话声音极小,可她却全部听到。

火苗映在老僧尼的眼睛中,她像是回复安勍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开口道:

“的确,这世间唯有情义最公平,它不来时,任你再寻找它都不会出现。”如芩苍老的脸上带着看破红尘的淡笑,“而它来时,任你如何身份,都躲避不开。”

另一边,冬菇还在远远跟着罗侯。

山中天气凉,他却也没有多穿几件,还是那身粗布的深蓝色衣衫。天色渐晚,山中慢慢凉起来,冬菇痴痴地望着,觉得心里竟比这山林更冷一些。

罗侯身材高大,走起来分外吃力,而且路走多了,他体力也消耗得很快,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他摔倒的时候很会保护自己,总是让左边身子先触地,尽量不让自己的断腿砸到地上。

摔的次数多了,他便找块石头坐下歇歇,放松一下自己的手腕,也不时按一按自己右侧的断腿,然后扶拐站起接着走。

如此艰难的行路,他却没有任何怨愤,冬菇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淡淡的脸色和平静的眼眸。

跟到最后,冬菇心中疼得已经麻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罗侯一次又一次地坐下,起来,摔倒,再起来……

从山上下来到城镇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冬菇仍不放心,她一直跟着罗侯到一家客栈里。

罗侯身体残缺,不能住在好房间,就算拿钱也只能住在最破的偏房,他撑着木拐走到客栈的后院,手已经不住地颤抖。

今日真的是到极致了。

罗侯推开房门,房间很小,一张c黄加一张桌子几乎占满了地方,椅子都无处可放。

他坐到c黄上,将木拐靠着c黄放着,然后小心褪下鞋子。

摘下木脚的时候,他顿了几次,疼得一身冷汗。摘下的木脚里面全都是血迹,包裹残端的布料早就凝成了厚厚的血块。

罗侯将布一层层打开,最后一层与他的皮肤紧紧粘在一起,他轻拉几次没有成功,最后心里烦厌,一用力将整个布条带着些许皮ròu一齐拉扯下来。

残端痛楚异常,罗侯咬紧牙关,撑过最疼的那一刻。

他在满脸的汗水中看着自己的残脚,光秃秃的脚裸,残端肿胀发黑,有的地方鲜血直流,有的地方已经结痂。

罗侯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觉得心中烦躁不已,几下团起手中的布条,扔到一边。

他倒到c黄上,也懒得处理自己的残脚,就那么晾在那里。

罗侯仰头看着低矮的屋顶,将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一直摸着衣服里面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心里总算好受些。

珈若寺的吉祥符很灵验,可以规避一切不吉利之物,她若带着它,便不会怕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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