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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道(98)

作者: 五泉溪 阅读记录

第三次是遇到区里一个检查组在村里检查工作。苗得雨正给检查组汇报工作,被翟彪带的人围了起来。苗得雨也清楚他们故意选这个节骨眼上是为了办他难堪。翟贵是副支书,对村里的活动了如指掌。

苗得雨气得脸色发紫强压火气。来检查的都是区里大大小小的领导,他得给领导们展示自己的形象。于是脸上放笑说,都是自家的事,关起门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为啥非要当着外人面家丑外扬?围攻的人说还知道是一家吗?知道是一家就不该做吃里扒外的事来。苗得雨说拆除锅炉是上级安排的,何况也是为了大家好,有谁不想呼吸新鲜的空气?围攻的人问为什么不一碗水端平?苗得雨说我怎么没有一碗水端平了?围攻的人说翟彪家的锅炉你可以领着拆掉,苗树家的黑网吧你为什么不管?苗得雨说我没有这个权力。翟彪躲在人群后面,这时候挤到苗得雨跟前,用手敲着桌面,说拆我家的锅炉你怎么有权力了?苗得雨压了压火,说翟彪你要搞清楚,我是配合区里陶副区长执法的。端人碗受人管,我如果不披村干部这个油布衫,有股热气还暖肚子哩。翟彪说你是借执法打压我们翟家。苗得雨说我是村支书在其位谋其政。旁边的人说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为什么苗树家的黑网吧你不“谋其政”了?苗得雨说如果上面到村里取缔网吧,我同样会积极配合。翟彪说照你怎么说,不是你的原因,是区里有人庇护苗树给他当□□?苗得雨说随你们怎么想,只是别往我身上抹稀屎。旁边的人说上次陶副区长到村里执法红口白牙说,回去向领导反映情况端掉黑网吧,说过的话像放屁。苗得雨再也压不住摁下去的火气,不顾职务不职务形象不形象,霍地站起来指着说话的人骂道:你到厕所里撒泡尿照照自个的影儿,这里轮到不轮到你说话?别蹬鼻子上脸。

苗得雨发飙把围攻的人镇住了。都清楚他长了两副脸,当村干部时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能退让;一旦翻脸成了另副脸,就没有人敢惹他,怕吃不了兜着走。他如今正在势头上,谁与他较了死劲,必然山倒路弯。翟彪害怕吃眼前亏,招呼来的人说去区里找陶副区长,让他给我们说个毬长毛短。翟彪这么说是自个给自个台阶下。一群人就散了。

翟贵听了,觉得三次围攻苗得雨有得有失。“得”的地方是拔了他的“气门芯”,让他感到翟家不好惹。这些年之所以他旁若无人在村里大声说话大步走路,就是因为翟家没有人跟他抵头。如果以后翟彪领着人时不时戳斗戳斗他,不把他的脸当成脸,恐怕他尿尿就不会那么利索了。“失”的地方是表现过于软弱,会给他“翟家不好惹,惹了就惹了”的错觉,助长他得寸进尺。与苗得雨打交道,要摸清他的心理就能敲疼他的麻骨,他现在觉得在煤都区是个人五人六的人了,所到之处都会给他三分面子。假如我们翟家不给他这个面子,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办他难堪,他就该在心里摁摁了。

翟彪请示下一步怎么办。翟贵眯着眼吸烟,一根吸完,又接一根,接了四五根,把三次围攻苗得雨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里面有文章可做。苗得雨不是说他是配合老陶执法吗?如果把他的话歪到老陶身上,以此为借口逼老陶来村里取缔黑网吧,老陶粘了一身泥脱不了,就会对苗得雨不满,到时候两人狗咬狼一嘴毛,比直接围攻苗得雨不更见效吗?如果两人因此弄得反贴门神不对脸,老陶被弄得帽带歪斜,自己梦里都能笑出声。想到这里把烟屁股往鞋底一跐,说苗得雨讲他是端人碗受人管,管他的人一定是老陶。去问问老陶,能来村里取缔锅炉为什么不能取缔黑网吧?

老陶打算去市里开会,没有走被堵住办公室里。

上访者都是诸葛寺村的,翟彪领头。在楼道里闹闹嚷嚷,要他带领执法队去取缔村里的黑网吧。老陶拎着公文包往门外挤了几次没有挤出去,说我要到市里开会,开会是大事。上访者说开会是大事,群众的事就不是事吗?老陶说缺席会议要受批评。上访者说开会的目的是为群众解决问题,不解决问题光开会,就跟驴拉碾子磨面一样,不磨面,驴子转多少圈都是瞎转,转的是空圈。

老陶有些生气。拉着长脸说我再给你们讲一次,我现在马上要去开会,有什么问题开会回来再说,如果蛮不讲理后果自负。翟彪走过来也斜着眼对老陶说,既然区长大人这么说了,给你让条路去开会。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们现在就去找市长,让他说说群众的事大还是开会的事大?老陶听出这些上访群众说话,多多少少有些针对他个人的意思,就止住脚步。做基层的领导,有点类似放羊的羊倌,一辈子赶羊放羊,放了多少羊长了多少肉膘没有人在意,假如有一天羊倌被头羊抵伤了身子,就成了圈内的话题。老陶不想出这个风头,把开会的事情安排妥帖后,留下来接待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