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欲裂(14)
第8章
陆君山想起来了——要不是陆澜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忘得干净。他们兄弟第一次真正上床互相玩弄对方的家伙,也是中秋节。
他光是记得这首歌,记得那年陆澜刚回S市,他不让他住家里,惹得孩子闹了好几个月,最后逮着中秋节才回了家,他们一起看了部老电影,叫《暹罗之恋》。
其实就连电影本身,他也不太记得了。
只有电影里一直贯穿的歌,这首《明月千里寄相思》,在脑海中留了下来。
然而,明明什么都记不清楚,听到陆澜要唱这首歌,他却条件反射般心惊肉跳。好像陆澜不是要唱一首应景的老歌,而是要当众公开他们悖-德乱-伦的丑事。
他知道陆澜是不怕的。
陆澜什么都不怕,他身体里永远有一部分敢于拿脑袋去撞铜墙铁壁。
怕的是他。他畏首畏尾,又贪得无厌。
不愿意给任何人听到陆澜唱那首歌,陆君山仰脸与弟弟对视。在音乐进入第一句歌词之前,眼神变软,变柔和,带着某种蛊惑。
“乖,我们回家吃晚饭。”
陆澜听了,神情蓦地怔住。
一束光打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异常清晰。明暗交错间,他目光困惑得近乎茫然,有种说不出的天真。
陆君山迈腿一步跨过舞台前的障碍,来到陆澜身边,把他手里的麦克风接过去放回麦架上,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五指。
刚才还欢呼喧闹的人群,此刻不知是被眼前状况弄糊涂了,还是被震到了,陷入短暂的、莫名的安静。陆君山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牵着陆澜下了台。
一如既往没有遭到反抗。
他们一直这样走出了夜场,过马路,上车。陆澜选了后排座位。陆君山驾车,半刻也没有停留,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飞驰而去。
路上经纪人打来电话,问情况怎样,请示后面怎么办,陆君山只回“见机行事,量力而为”。顿了顿,又道,“不要借机炒作,任何人都不行。”
陆澜这样的新闻放在娱乐圈里,两个小时之内就可能自然发展出好几回转折,要全面控制议论方向简直不可能。
好在他不是个天天在大众和网友视线里晃的流量明星,就算有些看似出格的举动引人注意,只要不让推手趁机兴风作浪,自己人也管好手脚,就闹不出大岔子。
这点,陆君山不需要分析就一目了然。
不就是小孩子闹点脾气,没什么收拾不了。
电话刚挂掉,双肩就被两条手臂攀上。
陆澜隔着驾驶座椅背靠上来,气息贴在他耳边,含笑问道:“哥,你生气了?”
陆君山纹丝不动,没有回头的意思,口气冰冷:“没有。”
轮到陆澜跟他玩幼稚的语言游戏了:“那你为我着急了?”
闻言,陆君山轻哼一声,并不陪他玩,语调平静而讽刺:“犯不着。”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心里就是没有我咯?”
这话说得很奇怪,不在乎言辞,而是态度。他几乎是笑的,每个字都吐露清晰,就像怕陆君山听不明白似的。
仿佛是有气,可又分明松弛随意。
陆君山微微偏头,朝他望去,他却撤走了,整个人靠回后座的阴影中。
“哥,你记得吗?我初中有一次因为和人打架,把人家宿舍的玻璃窗砸了,老师找你,你到学校之后,说,这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你自信的样子我永远都记得。我觉得纳闷,明明挺大一件事,在你眼里怎么就轻飘飘的。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陆澜淡淡地叹气,话语间歇,气氛像黏住了一样,也没人试图打破。
等他再开口,有什么东西似乎就化开了,过去了。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人在意识到的刹那,已经失去阻止和抓住的机会。
陆君山听到弟弟说:“我终于明白了,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小孩子,无论惹了什么麻烦都是小孩子的事,就像那堆我打碎的窗户玻璃,你随手就能处理干净。”
他说什么?
陆君山有些疑惑地想,随即脑子里自动重复播放了一轮那段话。这次,他字字句句都理解了。它们敲在他心上,心脏又钝又沉。
他没有反驳。
因为陆澜说的是对的。
离到家还有好一段路,彼此再也没有进行交谈。
这段路无端变得格外漫长。长到当车停下,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好像已经不再是先前在喧闹夜场中对峙的威严长兄和任性弟弟。
开门回家,屋里暖融融的灯光下,一切更是变得不一样。
陆澜先是见到饭厅桌面上的饭菜,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回望陆君山,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乖巧而简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