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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二爷(8)

二爷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感染了,他的脸有些红——我感觉是被我气的。

我听话地摸了上去。二爷的腿还是挺粗壮的,我一只手包不住。手下是布料,布料里面又有些坑坑洼洼。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还是二爷的腿在抖。

“摸清楚没。”

我跟个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二爷说:“去木匠作坊,打个这么粗的竹筒。”

我:“这么粗是……”

二爷气得脸色涨红,“就是我腿这么粗!”

“啊啊,是。”我反应过来,又问:“那要多长的。”

二爷没点好脸色,随手比划了一下,“长了走得费事,两掌长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说:“也要短的?”

“废话!”

我退下去办事,木匠听完我的要求,直接说在这等着。我以为要几天后再取呢,人家师傅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就这么点活,两下就好了。”

最后我拿着成品出来,心想果然几下就好了。

不过这……我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顺便拿着拐杖比划了一下,才到我腰这。我又看了看那个圆竹筒,心里有些酸。

我们二爷现在就这么高了。

拿回去后,二爷看着那几样东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二爷说:“倒是快。”

我马上说:“木匠师傅很厉害!”

二爷无言地看了我一眼,我把头低下,乖乖闭嘴。

我觉得,二爷心里是难过的。他拿过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动作很粗鲁,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我走过去,帮他一起套,他的手在抖,头低着,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说:“二爷,你轻着点。”

二爷手就顿在那不动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爷下了地,双腋拄着拐,长度刚刚好。

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

他两手撑着,身子一荡。

然后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赶忙过去扶,二爷让我靠边,我就看着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接着试。

我都不知道,二爷现在起身已经这么轻松了。

那之后,二爷成天练着拄拐走,开始摔得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后来慢慢的,走得顺畅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当然了,练这么多的后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

每次上药的时候二爷都疼得龇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爷说少练一些吧,慢慢来。

二爷摇头,说:“每年这个时候,京里的茶商都要来杭州,到时候茶叶交易频繁,跑商的机会多,我至少得赶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没敢说,二爷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跑商。

后来,二爷还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来杭的时候,经常在西湖旁边的一座茶楼里谈生意,二爷有一阵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壶最便宜的龙井,泡成白开水了还赖着不走。

店里来往的都认识这是以前杨府的二公子,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背地里嚼烂了舌根子。有意无意地叫二爷听见,二爷就当自己是聋子,大腿一扎,拄着拐棍,一边哼曲一边看外面风景。

那天他进了茶楼,眼神一转,看见最边上一桌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在下棋,他撑着拐走过去。

到了桌边,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只有一个老的,一直盯着棋盘没动。

二爷没比那桌子高出多少,他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一使劲,坐到空下的一个凳子上。

那两个年轻的看见这情景,都皱起眉头,刚要赶人,二爷开口道:“再不拐马,三步之后便是小卒逼宫。”

老者总算抬头,看了二爷一眼。

“年轻人,观棋不语方是君子。”

二爷笑了笑,拍拍跟老者下棋的那个少年肩膀,道:“小子不敢赢,我点你,是救他于水火。”

那少年脸一红,磕巴道:“什、什么不敢赢。林老,你别听他……”

老者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二爷一番,道:“你是杨辉山的儿子?”

二爷点头,老者看见二爷的腿,没说什么。

后来,二爷跟那老头聊了一个下午,具体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周围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最后离开时,二爷请了这一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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