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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4)

田修竹给她倒了点红酒,半开玩笑地说:“明天我们就回去了,有故事最好留在异国他乡,这样回家就是新的开始了。”

田修竹叫服务生撤走所有餐具,只留两支酒杯,他双臂叠在桌面上,就像个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听她的话。

那年朱韵二十六岁,出国五年多,没有李峋的日子已经比有李峋的日子多出很多了。

那也是朱韵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将过去的事讲给别人听。

出乎她的意料,整个讲述过程她一滴眼泪也没掉,这跟之前完全不同。她清楚记得刚刚出国的时候,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想,一想就难受,一个人躲进夜里流泪。那时她没有朋友,也很少跟其他人沟通,她缺乏自我开导的能力,只能拼了命地学习,找无数事情充实自己,就算累到连笔都握不住了还是不肯歇。

她总固执地认为,他还在受罪,她就没有资格活得轻松。就像田修竹所言,她把自己圈住了。

但最后让她解脱的并不是田修竹。她不能单纯地将一切推到他身上,将自己的变化简单解释为一个温柔男人字字珠玑的劝解。

是时间。

世界上最慈悲,也最无情的时间。它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单单存在,就足以战胜一切。

此时回顾,其实这五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她只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看太阳升了又落,人群聚了又散,野糙荒了又长。

不知不觉中,她不再夜不成眠,不再起疹,也不再大把大把掉头发。再想起他的名字时,她不再流眼泪,有时甚至还会笑出来。只是那笑容始终难以持久,刚弯起嘴角就用尽了力气,像极了当年校园里眨眼凋零的白玉兰。

那晚她与田修竹一直留到餐厅打烊,朱韵讲得口干舌燥,意识混乱。

酒喝多,导致第二天朱韵睡过了,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机场,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班机。

田修竹跟她身边的人换了座位,他给她带了眼罩,朱韵蒙住眼睛昏头大睡,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朱韵留学期间也回国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触这么深。

她真的决定彻彻底底留在这片土地了。

母亲开车接她,回程是朱韵驾驶,虽然时间很晚了,可母亲太久没有见到她,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前几天跟你江姨通过电话,你小哥哥拿了绿卡了。”

“是嘛。”

提起王宇轩,母亲忍不住叹气。“当初你刚出去的时候,人家对你那么好。”

朱韵撇嘴,母亲挑明说:“我看你们俩挺合适,我跟你江姨那边都心知肚明的,结果你倒好,你就不拿人家当回事。”

“我根本没想这些。”

“该想了,人到什么年龄做该做什么事,学生时代就要好好念书,毕业了就要找工作组织家庭。我就觉得王宇轩不错,从小关系就好,谁知道你——”

“我跟他太熟了,做生意还不宰熟客呢。”

“这跟做生意能一样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社会多复杂,找个知根知底的多困难。”母亲靠在椅子里,神色端正。“我以前就看出来了,王宇轩一直对你有意思。”

朱韵无奈,“我们不合适。”

“你连个机会都不给人家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哎呦,他现在都结婚了。”

这话终于给母亲的嘴堵上了,这是条死路,任凭母亲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

王宇轩的话题终于结束,就在朱韵打算喘口气的时候,母亲又开口了。

“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的是谁?”

“……”

朱韵简直要下跪了,她从没跟父母提过田修竹,为的就是避免母亲的穷追猛打,他们下飞机的时候朱韵还特地让田修竹晚一步出来。

朱韵试图装傻。

“哪个男的?”

“就是你把什么东西还他的那个。”

朱韵想起来了,临出来的时候,她发现田修竹借给她的眼罩还揣在兜里,掏出来还他,整个过程两秒钟不到,而且他们还挤在拥堵的人群中,这都被看到了。

母亲追问道:“谁啊?你在美国的同学?我看小伙子挺精神的。”

“不是同学,一个朋友。”

“哪的朋友?”

“国外认识的。”

“不是学校的同学?是不是社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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