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能算是欺骗呢,甚至不要你成亲,”糜芳急了眼,甚至口不择言道,“你完全可以许以荣华富贵,明明白白告诉那个女子只是为了子嗣成亲,必然会有同意之人。”
这话是不错。太史公就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糜荏的身家,即便如今被罢免成白丁,也有无数女子愿意与他做这笔交易。
糜莜张了张口,试图要说些什么,最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的情况已然不是她撒娇装傻便能蒙混过去的。
糜竺亦是一言不发,紧紧凝视着糜荏,希望他能妥协。
回答他们的是糜荏冷淡的话语:“我做不到,无法接受。我不是种马,被强迫去做不愿意的事情,我亦会难过,会觉得痛苦。”
房内一时间寂静无言,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糜竺顿感头大。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骤然听闻此事,为兄着实难以接受……这样吧,你先给我们一点时间,晚些时候我们再做商量,好吗?”
于是糜荏起身告退,给两位兄长消化的时间。
他离开屋子,糜莜追出去:“哥哥!”
糜荏等她上来与自己并行:“嗯,怎么出来了?”
糜莜跟在他身边:“哥哥回来了,我肯定要和哥哥一起住。”
她说着,皱着眉头纠结好一会,似小大人般安慰道:“大哥二哥方才听得哥哥这事儿,一时间或许无法接受。不过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想开,不会再逼哥哥做不愿意的事情。”
“是啊,他们都是很好的兄长,”糜荏笑着揉揉妹妹的脑袋,“那阿莜呢,阿莜可会觉得不能接受?”
“怎么会呢,”糜莜的手指卷了卷袖边,“哥哥曾经说过,人活着便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若是不能与心仪之人在一起,哥哥一定会觉得很遗憾的吧?”
“况且,哥哥喜好男人还是女人,和阿莜并无多大关系啊,反正你喜欢的男子也不是阿莜喜欢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警觉:“……应该不是吧?”他们兄妹俩,不至于看上同一个人吧!!
“哦,”糜荏眼中有了一点戏谑之意,“听起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阿莜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喜欢谁呢,快说来听听。”
糜莜的脸庞攸地红了,半晌扭捏道:“没,没有谁呀……哥哥先说,您心悦谁啊?”
“是吗,”糜荏瞧了她半晌,直把人瞧的心虚低头,才负手悠悠道,“这个人你见过好几次。至于是谁,慢慢想吧。”
……
糜府发生之事,糜荏暂时没有和荀彧说,只等尘埃落定再向他挑明。
说好给兄长们接受的时间,他便没有再踏入糜竺府邸,反而挨个拜访自家亲友。
首先要拜访的自然是荀府、郑府。
他先去往荀府,准备接上荀彧,再一起去拜访老师郑玄。
迁族之后,荀爽进了儒经书院。除教导学子们,他平日又以著述为事,目前在为《礼》、《易传》、《诗传》等经书注释。
见糜荏带着一车厚礼上门,他亲自迎接:“人来就好了,都是自家人,怎得还是如此多礼!”
“自家人”三字听起来极为悦耳,糜荏笑道:“正是因为自家人,才要给您备上好礼啊,不然不得便宜外人么。”
“你就是歪理多,”荀爽摆手,“说不过你!”
跟着来迎接的荀表见自家老父亲与糜荏熟稔的模样,脸上不由浮现出疑问神色:虽然他们与糜荏确实很亲近,但是一家人这一措辞……是否太过热情?
但见糜荏面上并无不悦神色,他才放心下来。
喝着清茶闲聊小半个时辰,糜荏便准备带上荀彧前去拜访郑玄。
荀爽忧心忡忡道:“康成会不会不喜文若?不行,我得陪你们一起去!”给文若撑腰!届时郑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会为难文若。
荀表瞧着自家激动的老父亲:……???
不是,他糜子苏拜访自家老师,文若作为其得力助手跟着去也就罢了,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还说的文若跟小媳妇儿上门似的忐忑。
他想不通,试图拦下荀爽,然后被荀爽以“别添乱”为由,赶去书院带蒙学班。
荀表心中的委屈与茫然暂且不表,几人很快抵达郑府。
与家中兄长不同,郑玄那头糜荏早就写信通过气。毕竟他身旁有管宁与任嘏在,他们多念叨几次文若的好,郑玄也就下意识地认为文若是不输于子苏的好孩子。
后来收到坦白的信件,再回想管宁与任嘏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吹胡子瞪眼地把两人臭骂一顿,再写信给糜荏:“这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既已决定,那便不要因为他人的看法而左右摇摆,反而对不起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