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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夫人(14)

夏承忠忙用眼角偷偷向上溜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脸色:“还有,晋王妃还跪在宫外呢!”

皇帝冷冷地道:“她又有什么话可说?”

夏承忠小心翼翼地道:“晋王妃说,不敢求官家赦免晋王,只是,晋王病重,无人照料,晋王妃但求一道恩旨,能够让她亲自照料晋王之病。”

皇帝的脸色当时便暗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桃花林事后,晋王赵光义当时便被拿下,扣押于外宫,可是自被关押后,大理寺却无法审问。因为晋王病了,他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一直说胡话。此事前因后果未明,到底皇帝只是叫“问个明白”,而不是审犯人。

大理寺卿不敢做主,请旨官家,皇帝下旨,待他醒后再问。

可是一连到了第三天,晋王非但不醒,而且病得更厉害了,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烧得吓人。晋王妃也跪在宫门哭求三天,连太后都被惊动了。皇帝这才点了头,让晋王妃入宫侍疾。

晋王妃李氏随着内侍走进外宫,赵光义独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空空的大殿上,只有两个小内侍在旁侍候着,殿上竟冷冰冰地令人遍身生寒。殿外却守着不少剑拨弩张的侍卫。想起堂堂王爷,却受这等待遇,不由地眼泪不住地掉下来。

李妃上前,轻唤道:“王爷,王爷——”

晋王却仍在昏迷不醒之中。李妃轻轻拭泪,忙吩咐着身边的小婢,为晋王换上随身带来的被枕,亲手为他擦洗,换衣,生了炉火,煮了参汤,自她来到这寒室之中,倒象是忽然带来一股暖意。

夜深人静,李妃伏在赵光义的榻边,这一天,真真将她累坏了,却又不放心让别人侍候,事事亲手而为。却见晋王翻了个身,李妃忙扶住了他。

晋王妃李氏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亲手服侍一切,晋王的病情,才稍稍有些好转。过得十余日,才略清醒了一点儿。

这期间,太后、皇帝都派人来看过了。

太后素来最疼的儿子就是晋王,见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已极,对着皇帝大哭:“为着一个亡国的妃子,难道要生生逼死你的亲弟弟吗?”

皇帝面无表情。太后去后,皇帝终于也踏进了外宫.

自花蕊事件以来,两兄弟还是第一次正式坐下来谈话。

赵光义躺上榻上,面色青白,见着皇帝进来,竟流下泪来。

皇帝看着眼前病得憔悴支离的弟弟,看着他的泪水,忽然之间,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往事。那个一丁点大就扯着自己衣角走得跌跌撞撞,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那个自己手把手亲自教他射箭骑马,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那个鞍前马后,冲锋陷阵永远紧紧追随自己的弟弟;那个陈桥兵变,把黄袍披在自己身上的弟弟……那一刹那,他那帝王的铁石心肠也软了。

赵光义的声音也嘶哑了:“官家,臣弟罪该万死——”

皇帝长叹一声:“事情已经过去,朕不想再提了,你好好养病吧!”

赵光义勉强挣起一点力气,只得伏在榻上磕头道:“官家宽大为怀,臣弟却不敢隐瞒真相,更不敢隐瞒自己曾有过的一点私心。”

皇帝的脸色已变,光义如何这般不知道好歹,他不提此事,自是让大家都有个台阶下,难不成他是病糊涂了?

赵义光磕了几个头,便衰弱地撑不住躺倒,李氏忙上前扶住,赵光义摇了摇头,挥手令她出去。

李妃心知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也不敢停留,忙悄然退了出去。

大殿内便只有皇帝带着王继恩留了下来。

赵光义喘了口气,缓缓地道:“那一日,臣弟奉旨接待孟昶及其家眷,也真是前世的魔障,我一见着了她,这颗心,便不是我自己的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王继恩,才看得出,皇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心中暗暗为晋王担心。

赵光义自清醒过来后,就一直在等着这一个能够说话的机会。他停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此刻,再不敢有半丝隐瞒,我、我确是喜欢她。就这为,才泥足深陷,险些儿不能自拨。我只想远远地看着她,想着她,却不敢有任何举止。直到官家下旨,花蕊承恩,臣弟就连想也不敢想了。只是这样的压抑,实在是极苦……”

皇帝手上的骨节隐隐作响,口中却淡淡地道:“那么,她、她可知道?”

赵光义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她知道……原来她一直心念故蜀,对孟昶一直不能忘情,对孟昶之死一直梗梗于怀……”

“咔”地一声,皇帝手中的杯子已经破碎:“你胡说,花蕊、花蕊决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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