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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之死(4)

心中百千万个疑问,却强颜欢笑:“大王,他就是你说的客人?”

纣王兴致极好:“正是,伯邑考年少英俊,更难得文武双全,尤其是一手好琴,真可绕梁三日。当真想不到西岐小地方,竟也有这般人才。寡人阅人多矣,竟找不出第二个及得上伯邑考这般人品样貌的美少年。爱妃,你说是不是?”

我微笑:“大王过誉了,伯邑考纵然出色,但立于大王身边,便黯然失色了。”

他眉毛一挑:“哦?你倒说说看?”

我客观地评价他们两人:“大王之耀眼夺目,宛若皓日当空,令万物皆沐荣光;伯邑考之玉树临风,犹如明月照人。月亮太清冷了,比不得太阳光芒四射。”只因为心中无私,才会这么客观吧!不要问我姬发可比拟为什么,在我的心中,姬发是全世界。

然而纣王,你已经得尽上天的恩宠,为何还要这般不知足。

他聪明、英俊,不可一世,建立起了最大的功业,还想要最美的女人,因此我连死都不可能。只因为他的意志不容违抗。

想到这儿,我好恨。

当他要伯邑考留下来教我弹琴时,伯邑考显得惶恐而不安,连连推辞。他笑了:“你若不肯教她,我也不敢再让她虐待我的琴,好好的可人儿,不肯弹琴,却去吹什么竹哨,哪有皇妃吹竹哨的。伯邑考,你以前就没教过她吗?”

我一怔,怎么好好地扯在伯邑考的身上来,可是纣王立即又转过了话题。伯邑考眉头轻蹙,谨慎地随着纣王的话题应付。我听得不耐烦,可是心里却急着想问伯邑考有关姬发的事儿。

我轻轻击掌,侍女们摆上酒宴,伯邑考站了起来,就想告辞,我岂肯轻易放他走,纣王也开口要他留下,我看着伯邑考的神情有些无奈。

我在宴前歌舞,劝着纣王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他的酒量真大,我偷偷地倒了十几杯酒,他才颓然而倒,不一会儿,酣声如雷。

我挥退侍女们,伯邑考立刻站了起来:“娘娘,大王醉了,下臣也该告辞了。”

“慢着,”我风一样地奔下王座,拦在了他的面前:“伯邑考,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难道我会吃了你吗?”

伯邑考无奈地站住了:“娘娘……”

我顿足,我至恨这称呼,他居然还叫:“不许叫我娘娘,伯邑考,难道我没名字吗?”

伯邑考还在装傻:“娘娘请自重,大王还在这儿。”

我白了一眼上面酩酊大醉的家伙:“放心,他醉成这样,就算在他耳朵边打雷都听不到。我已经遣走侍女,没人敢偷听的。你再不放心,我们到隔壁偏殿上,那儿没人。”

不容伯邑考分说,我硬是拉了他到偏殿:“姬发呢,他好吗?他没事吧?为什么今天来的不是他,我明明听说他到了朝歌了?”

伯邑考依然是那么不动声色:“他很好,我怕他鲁莽,所以没让他来。甚至——”他停了一下:“我也不该进宫来见你呵!”

“是啊——”我怨气顿生:“伯邑考,你根本就是个冷血的人。”

伯邑考轻叹一声:“我该走了,妲己,你自己保重。”

我一腔热望,被他三言两语,化作一团冰块:“我自己保重,回不了西岐,我、我还有什么值得保重的……”我哽咽住了,眼泪一滴滴地垂落。

伯邑考看着我,眼中露出无限地悲哀,他终于走近了我,抚住我的肩头:“妲己,妲己——”

我不能自抑,哭倒在他的怀中。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冷笑:“好一对痴男怨女啊!”

我打了个寒噤,猛然间如堕冰窖,惊惶地回过头去。

纣王面无表情,站在我的身后。

阴谋。

整件事一开始就是阴谋。

我浑身冰冷。

伯邑考的脸上却是更深的悲哀。

他已经有所预感了,自入殷宫之始,他的一言一行,无不证明他已经是步步为营了。

可叹坏事的是我,蠢的是我,竟然真的以为纣王对我千依百顺,毫不疑心。

入宫前的夜奔西岐,本已经令他生疑,西岐使者来朝歌的消息竟可以使我病体奇迹般地痊愈,又令得他旧事重疑。

而我,竟然一步步地向着他设下的陷阱快乐地走下去,还拉上了伯邑考。

只是为什么不是姬发,而是伯邑考?

我已经无暇去想了,然而心中唯一感谢的是老天爷垂怜,进宫的是伯邑考,而不是姬发,纣王没有听到我所说的第一句话,这就足够了。

只要姬发平安,我纵死黄泉,亦是快乐的啊!

伯邑考被拖下去了,我闭目等死。

然而,一片寂静,死一样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