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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曲(23)

作者: 向羽纱 阅读记录

玉琉璃掂了衣裳,上下一扫,心里便有了数,道:“这嫁衣做工精细,必定合适,想来楚朝歌也费了一番心思。”

“做工什么的我都不会看。”萧流尘笑得好生灿烂,“不过,朝歌的心意我都看到了。”

看她幸福的表情,玉琉璃也不觉宽心,笑道:“来,我给你披上。”说着,将嫁衣轻轻地给她穿戴上。

艳红衣裳,新人美如玉。她不得不承认,萧流尘是最最适合红衣的女孩。红色,在其他人穿来,或庸俗,或土气。记得七公子的夫人秦筝,也是穿着一袭如火红衣,红色的衣裳被她穿得艳丽如火,然而,萧流尘穿得却是娇柔含蓄,仿佛一片轻轻飘落的枫叶,别有一番风致。

于是又捧了凤冠,细看之下,她不禁也为楚朝歌的眼光喝了一声彩,“这凤冠上缀的都是上好的珍珠,难得的是大小匀称,缀得恰到好处——楚朝歌还真是会选!”

萧流尘哈哈大笑,“这凤冠可不是朝歌选的——这是子宣哥哥送的!”

“呵,原来是苏大公子送的——怪不得如此奢华!”一听是苏子宣送的,玉琉璃便冷哼一声,搁在了一旁。又在手心里匀了一些胭脂,轻轻地,淡淡地在她的脸上画开来。

纤细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一点一点地,以浅红的胭脂,遮盖了她脸上的雀斑,画出一个娇艳欲滴的人儿来。又拈了一支眉笔,轻轻地将这墨色,描在她的眉间。

一笔一笔地画着,每一笔,都凝了一段回忆……仿佛是寄托了什么,又仿佛,在期盼什么。玉琉璃咬了咬嘴唇,在萧流尘的眉间,轻轻点了点,那一双柳眉,立刻就显了出来。

打小时候起,自己就从来不画眉也不上妆。女为悦己者容,当初他不曾在意,那她又何必在意?至于后来,也没了所谓的“悦己者”,于是,便一直这么散漫下去,不加修饰的容颜,披散的长发。

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出阁时,是何光景。那时候,从说了要嫁他开始,便偷偷地在心里描绘起成亲时的景象——她还曾天真地想,到时候要戴满一身沧海阁的首饰,也不想想那些东西戴着有多沉。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说不上恨谁,怨谁。只是偶尔心里隐隐做痛,却又忘了为何而痛。往事已随风,她本该,将一切都放掉——或者,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恨一场,或者怨一场,即便是疼痛一生,也好。

可是她没有这勇气。

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他。她只不过是回来继续在沧海阁做生意罢了,只不过是……回来……凭吊些什么罢了。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个喜欢坐在柳树上睡觉的白衣少年,会依然留在故地。从来就没有想过,他竟然成了千凰楼的人,与她同处生意场。

是了……他曾经说过,他也喜欢玉饰的呀……

那么,如今的他们,是否处在同一个世界了?

毫无防备地,一滴眼泪滑下,滴在萧流尘的脸上,花了一摊胭脂。

萧流尘睁开眼,瞧见了她脸上的泪痕,忙以衣袖替她擦了,问道:“玉姐姐是为了流尘哭的吗?”她也有些小小的惊讶,玉琉璃在她面前的样子一直都是半笑半嗔、喜怒无常,鲜少有哀伤的神情——只有那一次,只有那唯一的一次,她在那个雨天经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陷入往事的迷茫。

玉琉璃轻轻拭去残留的泪痕,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却已透了丝暖意,“我是为了我阁子里那些玉饰茶叶难受呢!你这一出阁,那些个东西便再也要不回来了。”萧流尘出阁,她自然有些不舍——毕竟,阁子里无聊得紧,有她做伴,便有趣多了。她就像她的亲妹子一般,聪慧过人,伶牙俐齿,日子便在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都说全给人家的了——”萧流尘不满地嘟囔,却被玉琉璃塞了张唇纸。

“别说话,先含着,我替你重新匀胭脂。”玉琉璃垂下眼帘,点了些胭脂在她脸上,轻轻地匀起来。

萧流尘抿着唇,看她忙着为她上妆。以后便不一定能常见着了,也不一定能再喝到玲珑泡的茶了……想到这儿,不禁有些不舍。

“明儿个就要出阁了……”玉琉璃轻轻捧起她的脸,柔声说道,“嫁到楚家后,一定要听公婆的话,但也别让他们欺负了你,记住了么?”她就仿佛她的母亲一般,那样语重心长地叮咛。

萧流尘不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眼泪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她自幼没爹没娘,一个人守着这“流火”铺子,苦了不知多少年——难得有人这样对她说话,竟让她有了亲人的感觉。

“看你——好不容易上的妆,又花了。”玉琉璃笑了笑,替她拭去泪水,又补了些胭脂,“又不是以后便见不着了——你以后呀,就说是要买首饰,偷偷上我这儿来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