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夜慌忙地撤回不知不觉眺望向远方的目光，随后才发现他刚才注视的是南方，根本不是结界缺口的方向，“请派尼修克斯老师别捉弄我了，我和将军阁下没有那种……关系……”
“哦？你心里真的这么想？”
夜一愣，感觉心里的某根弦被不留痕迹地一拨，察觉到时只剩下余音回荡，“……不是我这么想，这是事实。”
“那你难道就不想改变这事实？沙利法大人对你可不是没有意思，否则他怎么会……”
派尼修克斯低下头，在夜耳边耳语了一句，不出意外，夜的脸顿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再抬头，眼中映出那张狡诈得连狐狸也要自叹不如的脸，夜这才发现又被捉弄了。
“请您正经一些，这里是训练场……”夜说着说着，气势又弱了下去。
“嗯嗯，算算沙利法大人也差不多该修完结界了，你赶快做好心理准备吧。”派尼修克斯又调戏了一句，拿起水壶大饮了一口，接着语气一百八十度急转，“好了，该练习了，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天进步了多少。”
派尼修克斯抽出剑把剑鞘扔到一边，而夜闻言也拿出了自己的短剑，脸上的红晕还未全部褪去，一双黑色的眼睛中却已是战士的警惕和神采。
“好，来吧！”
派尼修克斯摆开架势，夜一声不吭地挥剑迎上，心中却忽然急躁地不安起来。一闪神，派尼修克斯的剑已在眼前，夜赶紧缩身躲开，不料被脚下的石子一绊，整个人跌在地上，派尼修克斯的剑已经竖在自己的脖子边。
“喂，小子，怎么回事？不像平时的你啊。”
派尼修克斯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坐在地上的夜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刚才的方向，左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口的水晶。
* * *
“终于开始了？”约兰迷惑地看着从树枝上跳下的少年，“什么开始了？”
费姆特垂下眼帘，快速地眨了几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五秒钟后，再次抬起的面孔上又恢复了约兰熟悉的那种阳光般的笑容，
“唉呀，这回有的好收拾了呢。” 扫视了下树林的泥地上散落的晶石，费姆特有些困扰地开口，随即便动手整理了起来。
约兰见状，也不得不蹲下身子一起忙碌了起来。约摸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把狼狈的局面整理完了，两匹马方才只是受了些惊，幸好没有脱缰逃跑，马车有些受损，不过稍稍修理就能继续上路，青晶石每块的体积都比较大，两人在附近搜索了一阵后很幸运地把每一块都找了回来。
“看起来没什么损失，不过接下去该怎么办呢……”约兰半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约兰思索着是否该通知父亲，一旁的天使少年却忽然开口了。
“约兰先生，从这里到吉卡拉需要多久？”
“吉卡拉？”约兰对这个突然的问题皱了皱眉，“如果沿直线走大概只要两、三天，可是现在的季节只能从帝都绕路。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开始究竟是什么意思？”
“该怎么跟约兰先生说呢……”费姆特有些伤脑筋般地歪过头，径自做到马车的驾驭座上， “那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你说什么？”约兰睁大了眼睛，“难道是一路上暴露了身份……”
“也许有这个原因，但绝不是全部。”费姆特顿了顿，“如果是劫匪，以他们刚才的实力我们绝不可能还活着，而且他们没有来抢我们的货物，也没有毁掉我们的货物，可见他们的目的既不是劫财，也不是阻止约兰先生家的那宗生意。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应该是别的，而这马车上与众不同的也只有我了。”
费姆特稍稍抬起了些脸，一双蓝色的眼睛此刻在树荫的遮掩下显得深邃无比。
“记得约兰先生说我被救起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贵族的丝袍吧，这说明我来到魔界后并没有受到欺凌，反而应该在某处生活得很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却差点丢了性命还失去了记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贪玩而致，二就是遭人下手。一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第二个可能。”
约兰怔怔地看着费姆特，刚想问为什么第一个可能性不成立，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看看面前正襟危坐的少年，虽然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但目光的焦点却是在一个更远的地方，好似洞悉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一个天使自然不可能因贪玩而落到这种田地。
“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不清楚，而且从结果来看，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要取我的性命，毕竟我只是个未成年天使，要杀我实在太容易。也许只是要将我赶离原先的地方，所以让我失去了记忆。而奇怪的是，我失踪了这么久，原来一起生活着的贵族竟然没有派人来找我，所以我的结论是，对我下手的人可能就是那个贵族身边的人，一边派人暗中监视我，一边报告没有找到我的消息。现在他们大概察觉到了我要去帝都的目的，所以才从中阻挠。”
“他们不希望你恢复记忆……”约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没错，所以才用武力小小地威胁，希望我们放弃去帝都的打算。如果这次不成功，那么还会有下次。我不清楚他们的底线在哪里，说不定到最后干脆杀人灭口。”
约兰听到杀人灭口几个字时，眉头不禁皱了下。虽说魔族没有贪生怕死的，但也不会有人愿意随便丢掉性命。
“所以我很感激约兰先生一路上对我的照顾，也感谢您一家对我的照顾，但接下去的路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好，不然会连累了约兰先生。”
费姆特对着约兰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约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天使敢独自来魔界，虽然灵力不足，但那令人不设防的美丽脸蛋和灿烂笑容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慎密的思维。约兰忽然对这个少年洋溢起了另一种兴趣，他很想看看他会如何摆脱这次的麻烦。
“可是你是父亲托付给我的，这次去帝都不光是送货，送你去见王妃殿下也是同样重要的目的。”
“但是……”
“我们魔族可是重诺言的，况且别看我的模样有些瘦弱，但我的魔力并不差。”
“这样吗……”费姆特看着约兰的眼睛，知道他心意已决，便干脆地放弃了争辩——或者应该说，这也是费姆特早就料到的。
“那么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对策。”约兰拍拍手上的尘土，向费姆特走去。
费姆特明亮地一笑，“办法的确有，不过有点危险罢了。”他看了约兰一眼，“我们改走去吉卡拉的路。”
“喂……你不会想去闯灰鹭的栖息地吧，我的魔力还没强到那个地步……”
“见到了灰鹭立刻逃走，然后原路返回，向帝都前进。”
费姆特眨了眨眼，两秒钟后约兰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要做出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帝都而是吉卡拉的假象？”
“因为受了攻击而想快些到达目的地，不料灰鹭已经聚集了起来，硬闯不过只好重新从帝都绕路，挺合理吧。”
约兰不住的点头，他之前真是太小看这个天使少年了，现在只不过是个未成年天使，将来岂不是会更加不得了？他究竟是在魔界找谁的？又是谁在暗中阻扰？看来这整件事并不简单呢……
约兰的嘴角微微上提了些。就当作人生的一次经历好了，看费姆特的样子应该很有自信能保全自己，而听说天界的天使都是知恩图报的，所以自己和他在一起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拍拍两匹骏马，约兰蹬上驾驭座，又把费姆特赶进马车内，“既然决定了，那么我们就向吉卡拉出发吧。”
小心地指挥着马将马车拉出树林回到路上，约兰抖了抖马鞭，“驾”地一声，马车再次奔驰在了道路上。
第9章
北方边境结界。
结界的状况比沙利法预料的要糟糕很多，毕竟是几百年未曾修护过的结界了，如此一出状况便把各处的脆弱都暴露了出来。最先发现的缺口没过几天就修补玩了，但接着巡查的士兵又不断地发现细小的裂痕，再加上修补这种结界是件极费魔力的事，十几天下来就连魔力强大的沙利法也有些觉得力量捉襟见肘了。
不过这结界也终于修补完了，虽然比预计的行程晚了十天，但一行人终于踏上归途了。可是骑在坐骑上的沙利法心情并不很畅快，半个多月待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前几日还险些被卷入结界的裂缝中，更重要的是，昨日从行宫传来了消息，说夜在训练时受了些伤。本来一个侍卫在日常训练中受伤不是什么大事，沙利法自身也是从难以计量的伤痛中才得以拥有现在的实力，但派尼修克斯在信中说夜当时的情形很奇怪，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没见过那个少年竟会在武器在手的时候走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赶紧将消息送了过来。
沙利法把信的内容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也与派尼修克斯持同样的看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会是什么？沙利法百思不得其解。按照时间上来推算，他走神那会儿倒就在自己差点便吸进混沌空间之前不久，但这两件事之间显然是没有联系的，硬要说的话，也许是自己希望它们之间有些联系。离开行宫的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沙利法经常会想起那个清秀的少年，起先是想念起了失踪许久的情人再联想到了行宫身份暧昧的小魔族，但不知从哪天开始，夜的身影跳过了第一个步骤，直接浮现到沙利法的脑海中。不知道他过得怎样，剑术长进了多少，有没有又被欺负，又会不会寂寞……